好在,雅麗爾本身就不希望費舍爾給出一個具體的答案,或者說,此刻無論費舍爾說什麼都已經改變不了她的想法和看法了。
緊接著,她便再接著說道,
“身為拉法埃爾的母親,本心上講,我對你們的結合是反對的。我不希望對龍人種而言原本神聖和甜蜜的適尾變成一場沒有儘頭的折磨,同時,我也對你,對費舍爾·貝納維德斯先生給拉法埃爾的感情持悲觀態度...原諒我的冒昧,但我要說,我反對你們的婚事。”
“......”
費舍爾直直地看著眼前的雅麗爾,聽著這位拉法埃爾的母親說完了很多很多,再到最後她說出自己的觀點,他都一直沉默著傾聽,沒有打斷對方的話語。
直到過去好幾秒,雅麗爾什麼都不再說,隻是手指有些顫抖地將茶杯舉起,飲下了其中的大半茶水,費舍爾才無奈一笑,說道,
“...雅麗爾阿姨的演技太好,差點我就被剛開始和拉法埃爾進來時你的和善給騙了。”
雅麗爾看著他搖了搖頭,隨後說道,
“實際上在你麵前說出這些也需要勇氣的,費舍爾先生。”
“勇氣?”
“是啊,勇氣...我現在還想再確認一下你的身份呢,你真的是一個人類嗎?”
“我...”
費舍爾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料到,在他沉浸在雅麗爾的陳述之中時,他身上原本就恐怖的階位也在一點點綻放,好像隨著他的心情起伏那樣產生了非常恐怖的壓力。
雅麗爾此刻的話語再一次提醒了他一個他早就明了的事實:他現在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神話階位的混亂怪物。
雅麗爾安靜地看著眼前稍稍怔愣的費舍爾,再說道,
“老實說,你給我的感覺非常恐怖。僅僅是進來都能讓我的鱗片嚇得抖起來,實在是坐不住了才站起來去倒茶來緩解壓力的...我甚至擔心,在我和你說這些的時候,你會惱怒得將我殺死,那一定是一場災難,不是嗎?
“但...我還是必須得將我的想法說出來,費舍爾先生。哪怕你是如此強大的生靈,隻是為了拉法埃爾,我也必須坦誠我作為一個母親的想法。老實說,我沒有什麼能耐,隻是一個普通的龍人種而已。相信你也能看得出來這一點,不然我也就不會一點忙都幫不上拉法埃爾,而是待在萬花庭內為龍廷做這一點簡單的工作了...
“在我年輕的時候,她的父親把我照顧得太好,對我太過於包容了。哪怕我是這樣脆弱的龍人,他也與我適尾,與我成婚了。或許也正因如此,我才會不憚地懷疑你...”
聽著雅麗爾的擔憂,費舍爾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雅麗爾的話的確沒錯,實際上就現在而言,很多的規則對費舍爾而言都是擺設。他已經進入了神話階位,許多為人為所限製的約束對他而言都能輕而易舉地逾越。
如果真的要算,其實大多數他相識的淑女在階位上都不如他,甚至於麵前的雅麗爾而言都是這樣。她的意見費舍爾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她拿自己也沒有一點辦法,甚至於他還可以用力量以形勢逼迫拉法埃爾接受彆的女性。
他還可以肆無忌憚地讓拉法埃爾感到愧疚,讓她感到自卑。她連自己麵對的惡魔敵人有多麼可怕都不知道,她連滅世預言都不知道,反正都是自己在操心...
他甚至可以對龍廷都不管不顧,他甚至可以直接殺回納黎,何必還要擔心伊麗莎白那過分的占有欲呢?
但費舍爾真的可以這樣做嗎?
或者說,費舍爾真的想要這樣做嗎?
是不是什麼問題都可以靠著自己這樣高的階位去解決呢?
就像現在的他一樣,他可以隨時掀桌子,以拉法埃爾和龍廷的安危去威脅雅麗爾,告訴她:如果她不接受自己,不接受自己和茉莉關係,那龍廷都等著覆滅,你的女兒就等死吧!是要怎麼樣,你自己選?
況且本身本就事實如此,他也沒有撒謊。如果要舉例和證據,他能一抓一大把,把這些拉法埃爾隱瞞的東西大大方方地擺在雅麗爾麵前,讓她明白現在龍廷的處境到底是如何的。
這樣就太好了,她肯定會被這恐怖的階位差距給嚇得說不出話來。她對於拉法埃爾的愛和擔憂會讓她撒謊,讓記憶停留在拉法埃爾離開的和睦友好的時候。
簡直是皆大歡喜,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更何況自己現在才隻有十五階位,如果自己能更多補完手冊呢,靈魂、死亡、生命、命運、樞機...乃至於魔法補完手冊?
如果自己的階位一步步攀升,自己最終抵達了和蕾妮一樣的層次,如果自己成為真神呢?
自己是不是早就可以拋棄掉所謂人類的身份了,自己乾嘛還要維持一個力量完全不足以發揮神話階位能力的構造呢?
但隻是想到這些,費舍爾便突然覺得萬分愧疚,愧疚得好像要落下淚來,好像經受了什麼極端痛苦的拷打那樣。
就好像是這些想法誕生的那一刻,他的存在突然就變得沒有了意義,好像是“費舍爾·貝納維德斯”這個名字要被侮辱,要讓它的來源蒙羞那樣。
他的名字來源於一個虔誠修女的賜予,他的生命是來自於她對一個陌生的孤兒不假思索的慈悲,他的今天是來自於她溫暖而雋永的教誨,他的獨立來自於他親手將那位修女的骨灰送入教堂的那一刻...
所以,他自始自終,哪怕攀登到如今,變得不成人形,都認為自己是“費舍爾·貝納維德斯”,是一個人類。
此刻,麵對著眼前有些擔憂,卻又勇敢坦誠地說出了自己想法的雅麗爾,費舍爾也深吸了一口氣,將身上不安躁動的蠕動給縮回了自己的體內,將他的氣息一點點平和下來,變成了一個人類的模樣。
他看著眼前的雅麗爾,首先道了歉,
“實在是抱歉,雅麗爾阿姨,我嚇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還望諒解...”
雅麗爾頭上的龍角閃爍了一下,她那典雅袍子內抖動的鱗片也好像隨著費舍爾的這句話而安靜了少許,但費舍爾的話語還沒說完,他還要坦白一些事情,
“說回正題,雅麗爾阿姨。實際上,不止是茉莉,我還有很多其他關係匪淺的女性。她們的數量...大概比一個手掌的手指頭多。”
才剛剛緩和下來的雅麗爾眨了眨眼,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費舍爾。
桌麵上,她杯子內徒留一半的茶水微微搖晃,倒影出此刻後方牆壁上變得格外安靜的燭火,好像就連它們也被費舍爾的話給嚇到了,所以才一動不動的。
雅麗爾張了張嘴,她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爪子,好像是今天才要剛剛確定一隻手上到底有幾根手指那樣。
隨後,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
“你說...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