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倫蒂娜小姐...”
“大小姐...”
但瓦倫蒂娜隻是低下了頭,低聲開口道,
“你們先出去吧,我想要靜一靜。”
海迪琳抬起了手,似乎是想要靠近瓦倫蒂娜,但最後卻又無力地垂下。
她無聲地看了一眼身旁同樣難過的伊洛絲,隨後低聲說道,
“我們走了,大小姐,待會再過來給你送飯...你...好好休息一下。”
“......”
瓦倫蒂娜低垂著頭,一點回應都沒有。
“哢嚓。”
直到門扉關閉的聲響傳來,海迪琳與伊洛絲的氣息一點點遠去,瓦倫蒂娜低垂的白發之間這才滴滴嗒嗒地落下了一點點十分明顯的冰晶來。
冰晶落下的位置與她一直注視的地方重合,剛好落在了她右手空空如也的無名指上。
原來,她剛剛一直都在看向那裡。
那輕盈的冰晶淚滴好像有數不勝數的強大力量,自從它墜下之後,瓦倫蒂娜的身體整個都好像因為它而顫抖起來。
她的頭顱越來越低,顫抖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騙子...”
“明明說好的...要給我戒指的...”
“明明說好...要和我去看彩翼鯨魚的...”
可隨著這句苛責出口的,卻並沒有一點埋怨和惱怒,有的隻是不知從何而來的絕望和悲戚。
她的雙腿已經好了,她不僅能跑了,還有了翅膀,能飛去好遠好遠的地方...
這一切都是她從前夢寐以求的東西,卻不知為何現在得到了心裡依舊空空如也。
她身體的顫抖越來越快,伴隨著那淚水滴落的數量也越來越多,她痛苦不堪地蜷縮了身體,想要緩解那從心而來的痛苦。
“嗚嗚...嗚嗚...”
瓦倫蒂娜身後的翅膀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悲痛,一點點地合攏,直到將她完全包裹起來。
可這樣還不足夠的...
突然,她卻好像覺得自己現在得到的東西又沒有了意義,好像擺脫了圖蘭家族,驅逐了詛咒,讓自己的身體恢複都不足夠,都不足夠快樂,都不足夠在那晚她僅憑母親留下的夢境魔法所感覺到的虛幻快樂。
難道是那虛幻如此美好,竟引人留戀?
不,或許隻是因為在當時,虛幻之中身邊陪伴的人是真實的。而此刻,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唯獨身邊陪伴的那個人遁入了回憶的虛幻,讓她抓不住他的蹤跡。
“嗚嗚...”
她淚流滿麵地躺在床上,心臟像是要被鑿穿那樣疼痛,越是回憶就越是痛苦,越是思考就越是窒息。
她啜泣著,後悔著要將他許諾的一切都退回,
“我...我不要戒指了...我不要去看彩翼鯨魚了...費舍爾...”
天真的她或許可以欺騙自己,是不是將一切索求的都退回,那麼索求的代價就會歸還給她。
但空蕩蕩的房間是如此安靜,麵對著她的懺悔和難過,沒有任何聲音回複她。
唯獨,曾經眷顧過她的祖先的命運給了她回應。
在那樣痛徹心扉的絕望哭泣之中,瓦倫蒂娜的內心一片漆黑,但眼前卻越來越明亮,好像“現實”在她的眼睛裡產生了額外的變化那樣。
“嗡嗡嗡!”
在逐漸明亮的視野裡,瓦倫蒂娜好像看見了一片欣欣向榮的、宛如太陽一樣升起的城市,那裡飄揚著的是納黎的旗幟。
她看到了在那裡穿行著的如血液一樣的詭異機械,看到了一位在用尾巴抽取著床鋪上中年紳士某種物質的生物,看到了一柄斷裂成好幾段,被一位極其強大的存在握著的黃金之劍。
迎麵而來的是天崩地裂的海嘯,是無數道懸浮在天空上要將天地所變色的人影,他們正麵無表情地望著下方,但瓦倫蒂娜看不清他們的樣貌,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
“滅世的預言...滅亡要來了,誰也逃不掉的...”
緊接著,她聽到了一聲絕望的、不知從何而來的呼喊。
“母神保佑!母神!”
再然後,她聽到了萬千虔誠的禮拜,嗅到了一縷縷好聞的幽香。
“Ware s? sunawati hi s?...nins?...shuj? s?...”
最後的最後,她好像聽到一聲聲極其混亂的,不知道具體含義的瘋狂囈語。
當她想要追尋那聲音的方向,發現那聲音從天而來時,她便抬起頭去,要看清那發出聲音的到底是什麼...
但入眼的,是在一片漆黑的星空之中掙紮著、扭曲著、伸縮著、仿佛要將一切都吞噬掉的猩紅色。
“啊!!”
霎那間,瓦倫蒂娜的大腦瞬間像是被一萬根銀針紮入了那樣,產生了劇烈的疼痛。
那猩紅色的力量是如此強大,好像瞬間順著虛幻的命運線條貫穿而來,徑直砸在瓦倫蒂娜的身體上。
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整個大腦不斷重複著那瘋狂的囈語,像是那囈語要從瓦倫蒂娜的腦袋裡破土而出那樣。
“叮叮叮~”
就要她痛苦得想要立刻死去的時候,她的耳邊卻突然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鈴聲。
她的身上瞬間開滿了一朵朵粉紅色的花朵,待得那粉紅色花朵再一次消失時,瓦倫蒂娜的狀態也瞬間回暖,好像回到了一分鐘以前,沒有看過那些預言的時候。
但那些預言的內容卻已經深深鐫刻入了她的腦海之中。
“你這...雜魚...到底看到了什麼...竟然能引動靈界的混亂...咳咳咳...”
“是預言,鳳凰的預...等等,你...”
也就是此時,瓦倫蒂娜的腦海裡突然出現了一聲有氣無力的童聲,這個童聲,她極其熟悉,好像剛剛才見過那樣...
不對,她好像真的見過!
“桃?”
“...是我。”
“你...你怎麼...等等,你在我腦海裡?還在說話,難道這是幻覺嗎?”
“不是...隻是迫不得已,我從母親的樹根將意識暫時轉移到了你的身上。”
“那你現在是...幽靈?”
“差不多,事實上很早之前我已經死了,全憑母親眷戀和那該死的混亂,陰差陽錯,我的枝條又在母親的樹根上生長出來了。”
“具體呢?你是...怎麼做到的?”
“具體...和你沒有關係,你問這麼多乾什麼?”
“我的丈夫,我的丈夫死去了。我想...有沒有辦法讓他複活?”
“想讓我複活你的愛人?”
“嗯!”
瓦倫蒂娜一下子抓住了希望,從床上坐了起來,連桃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腦海裡都不追究了,竟然先問的是這個,讓腦海裡的桃都無語了。
她沉默了片刻後,無奈地說道,
“你的丈夫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把具體的情況和我說一下。”
“我的丈夫叫做費舍爾·貝納維德斯,他...”
“等等!”
但話語還沒說完,腦海裡的桃一下子語氣就激動了起來,她仿佛不可置信一樣,加重語氣地重複對著瓦倫蒂娜問道,
“雜魚鳳凰,你再說一遍,你的丈夫叫什麼?”
“費舍爾...費舍爾·貝納維德斯,怎麼了嗎?”
“......”
腦海裡,傳來了一陣詭異的死寂。
“...桃?”
好幾秒之後,瓦倫蒂娜才忍不住地再開口詢問了一下,
“我...我繼續說了...”
“嗬嗬,你不用說了,雜魚...”
腦海之中,桃再次冷笑著開了口,隻不過瓦倫蒂娜卻敏銳地發現,在語氣上,桃的語氣顯得有些不太對,好像是咬牙切齒一樣在說這句話那樣。
“...被死亡追逐...轉移之人...身上的混亂...世界樹的淚滴...”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腦海之中,桃的喃喃自語不斷傳來,她好像想通了什麼的話語讓非常擔心費舍爾,以為抓住了希冀的瓦倫蒂娜心裡癢癢的,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什麼意思...你一直在說什麼...”
“我知道了,雜魚,彆打斷我思考...現在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我想告訴你好消息。”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的那個死鬼老公還活著,而且還活得好好的。”
“你說什麼?!費舍爾還活著,那...他在哪裡?他現在怎麼樣了?你又是怎麼...”
“彆急,還有一個壞消息...”
“你說。”
“壞消息就是,雖然他現在可能還活著,但離死也不遠了...”
桃那欠打的話語在這一刻突然收斂了起來,變得非常嚴肅,她說道,
“混亂,可能已經盯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