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翁的氣息不斷膨脹,從其中延伸的律法擴散向四麵八方,祂將力量放開,此刻也終於再一次主動聯係了伊麗莎白,
“把那天使的影子帶下去吧,這裡不需要你的力量了...”
“......”
潘多拉虛影瞬間墜下雲端,而赫翁那令人驚懼的金色眸光也快速掃眼前的費舍爾,桃公和阿什莉的喉頭湧動的瞬間,那赫翁的律法便已然傾覆而上,將他們包裹了起來。
四麵八方都開始蔓延出詭異的油汙,將夾縫內的概念全部囊括其中,雖然已然有了權柄的質量,卻詭異地與達拉斯貢的權柄沒有任何衝突,反而彼此兼容...
赫翁訝異地看著從體內延伸出來的律法,驚歎地說道,
“這是宇宙間不存在的東西,隻在藩籬內存在,靈魂之海也是...這全部都是因為你。”
費舍爾卻沒看四周延伸出去的律法,隻是一直死死盯著赫翁那還在蠕動的身軀,沉默片刻後,他輕聲對著身後的桃公和阿什莉開了口,
“我還能感受到在祂體內我的部分,如果能與祂接觸,我或許可以通過篡生將我的那部分給消除。”
他已經確認過很多遍了,亞人娘控在他體內埋下了非常寶貴的性質,赫翁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三神的化身合而為一而權柄彼此不排斥便如同他能多本補完手冊那樣。
換而言之,隻要能將維持平衡的那部分給抹除,眼前的三神就會潰散。
在三神化身化出律法進入半神的這個將死之局中,這是唯一的贏點了。
桃公從震驚之中也回過神來,她畢竟經曆過神話戰爭,見過世麵,此刻也回過神來,認同了費舍爾的計策,但額上還是忍不住流下了一滴冷汗,
“半神的階位,恐怕一個照麵都堅持不下來...你這小姑娘給我記住,我們的命原本就是費舍爾爭來的,此刻不能珍惜,此刻搏命而為,再出簍子就萬事皆休了。”
阿什莉抿緊了唇,伸手縮地成寸將遠處唐澤明日香的手杖給取了回來,交給了費舍爾。
赫翁那不斷蠕動的身體也穩定了下來,祂凶狠的目光壓根沒把桃公和阿什莉放在眼中,隻是死死盯著眼前的費舍爾,
“隻要有你,什麼海洋,什麼夢幻,什麼隱秘...祂們全部都是渣滓,我要把你帶走,你是我的了!”
“轟隆隆!!”
赫翁隨律法而動,整片夾縫的肮臟律法也隨著祂扭曲的身形掙紮而動,鋪天蓋地地撲向了費舍爾三人。
決戰,一觸即發。
費舍爾冷笑了一聲,橫手杖於身前,
“這個時候你怎麼不在乎你那被諸神們背叛的姐姐赫鴉了?!”
一道夢境魔法於他的手中綻放,阿什莉也咬著牙抬起了手掌,命運力量驅動著空間被無限拉長,但在赫翁半神階位下那如光一樣的速度之下,空間也被祂龐大的力量給扯碎,被死亡律法所吞噬。
空間已死...
命運已死...
神隻也馬上要步入墳墓了!!
“你什麼都不明白,你這個井底之蛙!!”
赫翁扭曲的身形拉扯著空間破碎,整個夾縫的天空都布滿了金色的繩結,而阿什莉也暴咳了一口鮮血,低聲喝道,
“我快支撐不住了!!”
費舍爾手中龐大的夢魔法已然成型,無數虛幻的、夢境之中才有的景象也開始蔓延。
並非是夢魔法的力量強大到能與赫翁抗衡,這不過是在靈界之行後他忽而產生的靈感。
瓦倫蒂娜說她看到了猩紅之霧,這讓費舍爾非常疑惑。
對抗赫翁等三個混亂都已經足夠讓他們難頂了,難道說靈界的汙染還會來摻和一手。
但開戰之前,費舍爾才意識到,那靈界的汙染是沒有意識的,祂一直在尋找著什麼,因而一直向著現實靠近...
祂在尋找愛。
那夢境的力量不斷膨脹,隔著夾縫呈現出了一道道虛幻的光景,費舍爾的記憶被抽出,那過往聖域同行的景象被夾縫投射向了靈界。
那位稚嫩的少女在聖域的牢籠上鐫刻文字時的模樣,她傻乎乎地被米迦勒的玩具追逐時的模樣,她學習魔法時笑顏如花的模樣...
費舍爾將記憶中的一切取出,像是在向靈界昭告,他就在此處。
“......”
靈界的猩紅之霧在此刻忽而一滯,宛如流淌的河流一樣開始轉向,扭曲著向著那一片蔚藍的夾縫包裹的世界靠近。
“先生...”
一聲空靈的聲音猛然在靈界炸響,但那聲音是如此抽象,如此難以辨認,可即使如此,還是讓在靈界中轟擊達拉斯貢本體的十二位半神混沌種身體微微一顫。
祂來了。
“轟隆隆!!”
那猩紅之霧猛地撞擊在了達拉斯貢的軀體之上,並非是襲擊,更像是一種無意識的掛靠,像是睜開了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向裡麵張望。
阿什莉和赫翁也微微一愣,同時不可避免地抬頭看向天空。
雖然那靈界汙染依然無法進入現實,但費舍爾手中綻放的夢魔法卻陡然受到了祂的影響綻放出了猩紅的色彩。
一隻隻巨大的、白皙的女性手臂如蓮花一樣於費舍爾的夢境魔法之中綻放,巨大的或有百米、小一些的幾米一米的都有,那密密麻麻的手臂瞬間張開手掌,在阿什莉驚駭的目光之中如捏、如揉一樣地拽住了那夢境魔法之中費舍爾的殘影。
“轟隆隆!”
“先...生...”
“明日香...真的是明日香...”
夾縫上下,一隻隻恐怖的白皙手掌上下穿插,帶著巨大而恐怖的力量貫穿了一個個費舍爾的虛影,就宛如溺水之人伸手去抓水麵上的泡沫,誤以為那是太陽是月亮,落入手中的卻隻有幻影。
看著那不斷抓取著自己殘影的一隻隻巨大白皙手臂,費舍爾咬著牙,眼睛微微一紅卻無法沉浸在唐澤明日香等待了一萬年的苦楚之中。
他隻是殘忍地操控著夢境的魔法,將自己的殘影投射到赫翁的方位。
赫翁眼睜睜地看著那影子朝著自己衝來,下一秒,一隻隻巨大的人類手掌便如夢似幻地跟隨而上,試圖抓住他的影子。
赫翁冷哼一聲,操控著律法和自己的階位不斷切割旁邊生長出來的白皙手臂,
“不愧是夢幻,哪怕是沒有靈魂的權柄回響都能有這樣恐怖的影響。”
無數的血漿噴湧之中又生出了更多的仿佛無窮的手掌,哪怕是以赫翁半神的階位配合律法竟然也一時停滯在了半空之中。
但隨著追逐費舍爾幻影的手臂一次次抓空、一次次被赫翁切割,那空靈的聲音或許還是會帶起疑惑,
“先...生...為...什...麼...”
費舍爾紅著眼,阿什莉更是渾身顫抖起來,但他不敢遲疑,隻能果斷怒吼,
“桃公!!就是現在!!”
桃公嬌小的身體風馳電掣般快速在那夾縫之中橫亙的無數白皙手臂之中穿梭,費舍爾則從另外一個方向手持手杖猛然追上。
“雜魚!!給我死!!”
桃公嬌小的手臂猛然拽住了自己腦後栓住飛仙髻的那一朵桃花,隨後那桃花便在她的手心裡不斷變大,直到綻放到將她整個人都遮蔽,她便咬著牙對著赫翁扔了出去。
赫翁的金色瞳孔往那邊一瞥,那飛出去的桃花便開始凋零,死亡如附骨之疽一樣在花朵上綻放,幾乎是轉瞬間就要枯萎化作飛灰。
而這也正中桃公下懷。
神話戰爭中半神之間交手往往在瞬息萬變之中,有了篡生的她更是將各種陰狠的詭計全部都用上,隻為了庇護自己的兄弟姐妹。
此刻,眼看著那蘊含著命運之力的桃花即將凋謝,桃公踩在巨大的手臂之上一路滑行而下,隨後用儘全力一腳踢在了那桃花的背麵,以桃花作為了阻擋俯衝而下。
旁邊無數的手臂已然抓住了赫翁,卻見祂扭曲的身軀奮力一掙,整個便帶著巨大的音爆聲迎向了桃公。
“你找死,精靈!”
桃公嗬嗬一笑,迎接那巨大的威勢卻不閃不避,既然要爭取時間,那當然是要越長越好了。
“嗡嗡嗡!”
赫翁攪起的一陣狂亂風聲將四周生長出來的女性手臂給切割成末,也吹得桃公腳下帶著她全部力量的桃花花瓣狂亂,那花瓣微微抖動之間,卻仿佛顯露出了瓦倫蒂娜的身影,
“桃公...”
她的表情稍稍一變,動作未停,隻是心中突然多了一抹遺憾。
那隻小鳳凰雜魚要是沒了我,肯定要被那個渣男給吃乾抹淨就是了...
嗨,都是死過一次的精靈了,關心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過是老了,多了一些雜念而已...
下一秒,就在桃公即將迎上赫翁的時候,就在旁邊無數白皙的手臂中,拚儘全力殺至赫翁背後的臉色猙獰的費舍爾卻先桃公一步,猛地一拳砸在了赫翁的背上。
為何會這麼快?
桃公不解,卻忽略了一點。
那些巨大手臂在追逐費舍爾的幻影都如此陣勢誇張,而他本人可是正主啊,他走到哪那些手臂就飛到哪,費舍爾借著它們生長的巨大力量直接突破了他這個階位的局限,竟然比桃公還要快地殺到了赫翁的背後,而且一刻不停地與祂接觸了。
“咕嚕嚕!!”
隻是接觸的刹那,赫翁被費舍爾觸碰的位置就瘋狂蠕動了起來。
篡生的力量不斷向下傳導試圖將祂吞下的費舍爾的那部分給徹底抹除,而赫翁當然也知道費舍爾的想法。
情急之下,赫翁不斷蠕動的身體之中也不受控製地生長出來了無數強而有力的觸手,一個照麵之下,桃公尚未來得及反應,她嬌小的身軀便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骨裂聲,整個人悶哼一聲不受控製地沿著下方無數白皙的手臂摔落下去。
赫翁卻管都沒管桃公,不斷扭曲掙紮著回頭一隻巨大的手掌死死扣住了還在身後的費舍爾。
“呃啊啊啊!!”
祂怒吼一聲,那巨大的手掌不斷膨脹,直到能將費舍爾捏在手心裡,隨後狠狠地砸在了那個白皙的手臂之上。
無數的觸手傾覆而上,扣住了他手心裡的魔法手杖,在他半神的力量之下,明日香的手掌也支撐不住地發出了“哢哢哢”的碎裂聲。
夢境魔法再也支撐不住,費舍爾的虛影也瞬間消失。
“先...”
那來自靈界之外的空靈的聲音戛然而止,無數的手臂也如夢中遺留那樣,什麼都不剩下,逐漸化作了飛灰。
“費舍爾!桃公!”
阿什莉還想抬起手操控空間,但蠕動的赫翁隻是輕輕一動便拉扯著旁邊的空間扭曲,阿什莉他們的階位對比半神而言實在是太低,壓根沒有反抗之力。
阿什莉本人更是直接七竅流血,麵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頭,那極端的痛苦更是讓她尖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
“阿什莉!”
赫翁的那隻金色眼瞳猙獰,死死地盯著被他摁在掌心裡的費舍爾,對他譏諷地說道,
“沒料到,你們這群井底的螻蟻還懂得借用夢幻的力量。但你應該預料不到,我可是融合了篡生力量的,按照你們的時間來算,你的那部分消失還要足足半個小時呢...
“這麼長的時間,足夠我把你們殺死成千上萬遍了....”
費舍爾扣住了祂那扭曲的手,與祂那古井無波的金色眸子對視,其中仿佛有星河在閃耀。
可半神的巨大力量隻是輕輕用力便讓費舍爾的身體發出了“哢哢哢”的聲線,無數的鮮血從費舍爾的體內飛濺而出,從祂扭曲的指尖之中流淌而下,
“真是一個可悲的存在,你空有這個宇宙中會被所有存在奉若至寶的性質,包裹它的,卻是一個我連名字都沒聽過的種族...
“人類...嗬嗬...”
費舍爾眯著眼睛看祂,忍耐著渾身難耐的痛苦,在那巨大壓力的催動之下,他剛要開口,嘴角卻不斷滲透出潺潺的鮮血。
停頓片刻,他卻依舊固執開口,
“作為神隻卻中了最低劣的人類的計謀,這難道不諷刺嗎,赫翁?”
“嗬嗬,人類?真是太可笑了...你以為你自己是這種東西?!”
赫翁冷笑了一聲,隨後那隻巨大手臂便猛然嵌入了費舍爾的身體之中,那篡生的力量發動,快速還原起了費舍爾的外形。
他的身軀被那篡生的力量不斷催動著還原,開始展現出虛幻的水銀色,他原本的手掌開始變為一根根觸手,那不斷蔓延的虛化在費舍爾的身體之上綻放,要將他還原成他最原本的模樣。
他的胸膛也一點點變色,一切補完手冊都是外物,唯獨那本亞人娘補完手冊,宛如他的心臟一樣緊緊貼合著他的胸口,源源不斷地發出金色的光芒。
但費舍爾卻勉力抵抗著篡生,以維持自己人類的麵貌。
“你連自認為的身份都是捏造的,不過是被表皮所覆蓋的虛妄...你連你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是被拉瑪斯提亞之流所蒙騙,被你的創造者所蒙騙的蠢貨...哪怕如此,你卻還固執地要保持你虛假的模樣?!”
“......”
長久以來,哪怕了靈魂補完手冊,哪怕了生命補完手冊手冊,哪怕最後變成了可能是他真實的樣貌,費舍爾卻始終認為自己是一個人類。
難道說,這人類的皮囊是什麼高貴的驕傲嗎?是淩駕於其他一切低劣亞人的高高在上的身份?
難道說,這人類的皮囊是什麼固執的愚昧嗎?是他不過自己欺騙自己毫無意義的維持?
或者說隻是習慣,因為這是他從出生開始就所維持的外形?
這或許隻是蒙騙,是亞人娘控和諸神們為了讓自己有歸屬感的計謀...
費舍爾喘息著,隻是這須臾之間,那教堂的鈴聲仿佛貫穿他的神髓。
“特蕾莎,為什麼我要和你姓貝納維德斯呢,其他的孩子好像都沒有跟你姓...”
“怎麼了,不願意嗎,小費舍爾...”
“我隻是好奇。”
特蕾莎笑著摸了摸旁邊小小的費舍爾,因為他小大人模樣摸著下巴思考的樣子實在是太讓人忍俊不禁了。
她將小費舍爾抱在了懷中,低聲開口說道,
“這裡可是教會學校,他們都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他們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
“特蕾莎不知道我是從哪裡來的嗎?”
“抱歉呐,我不知道...”特蕾莎微笑著搖了搖頭,隻是說道,“所以我才要給你一個來的地方呀,我把我的姓氏給了你,並不意味著你要將我視作母親,隻是希望你在未來記得你是從哪裡來的。”
“這個事情有這麼重要嗎?”
“有喔...”
特蕾莎捏了捏他的小手,眼睛中帶著星光點點,
“所有人都有同一個目的地,那就是死亡,可唯獨來的地方彼此不同。如果不知道自己來的地方,你的餘生便隻有那唯一的目的地了。相反,如果你知道自己來的地方,你便常常停下腳步回頭眺望...每一次回頭,你看到的都將是你自己。”
費舍爾有些似懂非懂,聰慧如他卻還是不能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隻是問道,
“那回頭也能看到你嗎?”
“嗯,可能吧...”特蕾莎微微一笑,問道,“你想看到我嗎?”
“想。”
......
......
聖納黎之中,漫天的煙塵飛散之中,潘多拉虛影將戰鬥得愈發艱難的拉法埃爾給震飛,而她本人眼前的金色微微一閃,義眼與赫翁的視線所連接,她也同時開口問道,
“赫翁,那邊的情...你在乾什麼?!!”
她微微一愣,視野之中便看到了正在與祂對話的費舍爾。
此刻的費舍爾滿身鮮血,對方受傷的模樣哪怕伊麗莎白早在內心中和自己訴說了一萬遍要贏恐怕免不了要與費舍爾正麵對抗,但看到他渾身鮮血卻還在與赫翁角力時,她的心臟還是接近驟停。
她瞬間失控,對著赫翁怒吼道,
“你在乾什麼?我們說好了的,你隻需要把達拉斯貢給殺了!!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你在乾什麼?!!”
遠在夾縫的赫翁嗬嗬一笑,他們兩位通過義眼的基座連接,視覺共享且能彼此交談,但伊麗莎白所說的話費舍爾壓根聽不見,赫翁也在意識之中與伊麗莎白對話起來,
“多餘的事情?我隻是將你一直以來在乎的個體的本質展現給你看而已...”
隨著篡生的力量一點點加深,他身上那讓人驚駭的虛幻本體便顯現而出。
那非人的軀體、那扭曲的觸手,無論是哪一樣都能讓納黎的人類淑女驚叫出聲,但伊麗莎白上下看著費舍爾此刻的模樣,竟還是在乎他此刻的情況,
“我不管他是什麼!?我要他安然無恙!赫翁!你最好快點停手,否則...赫翁!!”
伊麗莎白雙目赤紅地看著虛幻視野裡的費舍爾,赫翁壓根沒理會她的話,反而直直地將費舍爾給拽了起來,讓伊麗莎白幾乎要心碎,
“彆!停手!!你要做什麼...你要做什麼我都答應你...你停手!!我...我求你...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