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茉莉,東京的這裡也有一個家的,對嗎?”
“哎?”
“好好想一下,我們現在就去那裡。”
茉莉睜大了眼睛,一時之間愣在了原地。
此刻,天上的夕陽垂下了刺眼的餘暉,斜著拍打在了地麵上的磚塊之上,將不遠處那站在原地發呆的、戴著西瓜帽的小女孩的聲音打得透亮。
她應該是已經放學了好一會了,卻一直在這附近停留,到處繞圈子、閒逛。
明明嗅到了好吃的鯛魚燒的味道、明明肚子都要餓扁了,卻因為兜裡沒有錢,所以隻能趕緊逃走,用“魔法”強迫自己不去想那好吃的鯛魚燒的味道。
她忽而想起來了,那個小女孩的學校就在附近,自己的家也在附近,可為什麼放學之後的幾個小時都不願意回家去,反而要在外麵閒逛?
因為那個家很冰冷,她不想要回去。
可是為什麼晚上之前一定要回去呢,明明家裡很多時間都沒有人的...
“哎,給我透露一點內幕消息嘛,前田課長...哪支股票...如果告訴我的話,我什麼都會做的哦...”
“哦?真的什麼都願意做?”
“真的嘛真的嘛,你看啊,前田課長,我家就在前麵呢...”
“哦,這樣的話...”
“媽媽!”
那童聲童趣的聲音宛如一聲驚雷,讓茉莉的眼瞳猛然收縮,而同時,那天空之上橙色的夕陽也一點點開始變色,逐漸變為極其恐怖的猩紅色。
“你...你有孩子了?”
“哎,這,那...這個孩子不...前田課長!”
“媽...”
“啪!”
“你這家夥!都怪你!你放學了之後為什麼不回家!在家外麵晃悠什麼!”
“啪!”
“明明馬上就要知道了,你知道他是誰嗎?那可是大藏省的...啊,你真是...”
“啪!”
“你給我聽好了,唐澤明日香,要是再讓我發現晚上你不回家在外麵亂晃的話,我打死你你信不信?”
“啪!”
西瓜帽飛落到了地麵,那被女人揪著頭發、嘶吼著的小姑娘垂落著纖細的手臂的身影,在茉莉的眼瞳之中一點點擴散開來。
晚上之前,一定要回家...
晚上之前,一定要回家...
晚上之前,一定要回家...
“費...費舍爾老師...要...要晚上了...”
眼前的茉莉忽而全身顫抖了起來,轉而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頰,啜泣著如此呢喃道。
而握著她冰涼手臂的費舍爾也逐漸感受到了不對勁,他皺起了眉頭看向天空,卻看見整片天空都染上了血色。
西方逐漸垂落的夕陽也宛如一隻睜大著血絲的瞳孔,散發出了歇斯底裡的嘶吼,傳來了一位女性的重重回音,
“為什麼...不回家....明...日...香...”
費舍爾緊緊牽住了茉莉的手,將之拉入了懷中,他轉過頭去,發現四麵八方所有的行人幾乎都變成了同樣的模樣。
要麼,是穿著一身藏藍色西裝、穿著西裝褲和皮鞋的男人。
要麼,就是穿著一身紫色長裙,身上還帶著繁複首飾的女人。
不過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除了他們身上的衣服之外,他們的肌膚全部都是黑漆漆的,像是一片虛無一樣,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男人一臉無語地甩開了身旁的女性的手轉身離去,逐漸溶解在了地麵之上,而身旁伸出手試圖挽留無果的女性則捏著拳頭,渾身蠕動著、張牙舞爪的身體一點點膨脹,變成了極其可怖的怪物模樣。
“為什麼...不回家....”
“費...嗚嗚...費舍爾老師...快...快走...家...在那邊...”
“為什麼不回家?!!”
那無數個女性的聲音重重疊疊,逐漸變得如電鑽鑽耳膜一樣尖銳,費舍爾皺起眉頭連忙將茉莉背在了背上,朝著她艱難指向的方向衝刺而去。
那個方向,是約莫隻有幾百米、相隔一個街道的塔樓。
“嗷!!”
而身後的商業街、高樓大廈、各種建築之中密密麻麻地鑽出了一個個宛如蟑螂和異性一樣嘶吼的女性身影,她們穿著同樣的衣服,同時發出著同樣尖銳的聲音,讓費舍爾的耳膜都要爆炸了。
“為什麼...不回家?!”
“我真是...”
費舍爾雖然預想到這樣會導致茉莉的夢境不穩定,但他萬萬沒料到茉莉...或者說明日香的反應如此劇烈。
隻是從身後那重重疊疊的嘶吼聲中,從自己快要爆炸的腦袋中,費舍爾才能隱隱約約窺見那個千瘡百孔的小女孩的童年。
“你給我聽好了,唐澤明日香,要是再讓我發現晚上你不回家在外麵亂晃的話,我打死你你信不信?”
“啪!”
“啪!”
茉莉極其痛苦地在費舍爾的背上捂著自己的腦袋,可無論怎麼樣閉上眼睛,那在夕陽之下被一巴掌一巴掌擊打著臉頰,卻始終無動於衷,好像玩偶一樣沒有反應的小姑娘身影發了瘋一樣地鑽入她的腦袋,讓她難受極了...
她喘息著,本能般地從自己的懷中抽出了筆,隨後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想要在上麵書寫什麼。
隻有這樣才能緩解痛苦...
“唐澤明日香永遠都不會痛...”
“你在乾什麼,茉莉?”
費舍爾已經快要跑到那塔樓的門口了,卻發現不隻有一個入口,回過頭來卻看到身後的茉莉滿臉恍惚地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一柄刀,正要在自己的手臂上刻畫什麼。
他咬著牙還要分神將茉莉握著的刀子給打開,隨後看著那依舊呆愣的茉莉,他大聲喊道,
“冷靜一點茉莉,這樣一點用都沒有!”
可是...每次隻要自己這樣做了就不會覺得難受了啊...
不對,那是自己嗎...
自己到底是茉莉,還是那個小女孩...
自己...
“費...費舍爾老師,我...”
費舍爾的呼喚讓茉莉一下子回過神來,她的視角仿佛在此刻才艱難地與那被毆打的小女孩的身影分離開。
“我們要進這棟樓了,茉莉,抓穩!”
“嗯,費舍爾老師!”
茉莉連忙拍了拍自己的臉,緊緊抓住了費舍爾的衣襟,而費舍爾此刻隻是一個普通人的體格,這一路狂奔他也喘息不斷。
而身後,那無數在牆麵上、路燈上、馬路上密密麻麻追趕而來的黑色怪物也已經快要追上費舍爾和茉莉,不少離得近的更是已然將猙獰的利爪伸向了茉莉的裙擺。
可就在最後一刻,費舍爾咬著牙衝進了塔樓的一樓的時候,那塔樓的門便宛如一道天塹般的結界那樣,使得追擊的怪物瞬間化作了齏粉。
“啊啊啊啊!”
“為什麼...不回家...”
身後的淒厲的嘶吼聲戛然而止,費舍爾雙腿一軟差點沒倒在地上,但還是伸出手死死攥住了旁邊的牆麵不至於摔倒。
他喘息了幾口氣,回頭看去,便看見外麵一切超自然的現象都已然消失,仿佛那些張牙舞爪的怪物從來不存在過那樣,徒留那猩紅色的夕陽倒懸在半空,冰冷地注視著整個東京。
費舍爾長出了一口氣,將身後柔軟的茉莉放了下來坐在了地上。
他摸了摸她蒼白而冰冷的小臉,輕聲問道,
“沒事吧,茉莉?”
“我...我沒事,費舍爾老師...剛剛...剛剛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我...我會突然這麼難受,還感受到這麼難受...為什麼到了這裡又沒事了...”
“......”
費舍爾聞言眉頭一皺,他掃了一眼身邊燈火幽幽的塔樓大廳,這大廳金碧輝煌,看起來高檔極了,卻又在那表麵鍍金的層層鱗片下隱約顯現出一點許久未曾清理的汙垢來。
而從那金碧輝煌反射的光華中,費舍爾身後背著的茉莉仿佛和一個同樣黑發的女性身影重疊,如同一人又並非一人那樣...
那如鏡子般光滑的牆壁中,那黑發女性的人影輕輕抬起手,指了指電梯的方向,茉莉也好像冥冥之中受到了感應,指向了那邊,對費舍爾說道,
“費舍爾老師...好像是往那邊走的...家的方向...”
“好。”
費舍爾聽著身後茉莉有一些恍惚的聲音,他好像意識到...
他離夢的真實越來越近了。
......
......
“嗚啊,赫萊爾老師,你快看,上麵的天空好紅啊!”
“...怕的話就牽住我的手。”
同時同刻,塔樓外,赫萊爾笑眯眯地摸了摸蕾妮的頭,隨後伸出了另外一隻沒有握住紙袋的手,對著蕾妮如此說道。
“那...我們現在該去哪?”
“唔...比起要去哪裡,我覺得得先改變一下你的態度啊,傻孩子。”
赫萊爾腳步未動,反而摸著下巴對眼前的蕾妮打量了起來,隨後她伸出手,對此刻蕾妮指指點點起來,
“挺起腰、直起背、仰起頭...這就對了,我們可是來捉奸來了,這麼喜歡低著頭乾什麼?”
“哎,等一下,我隻是為了表明心意...而且,費舍爾老師不是應該先和茉莉同學在一起,怎麼能叫做捉奸呢?”
“先在一起就不能叫做捉奸了?”
“?”
赫萊爾伸手捏了捏蕾妮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在夢中的她變得如此老實,於是便開口問道,
“說,我們來東京是乾什麼?”
“捉...捉奸?”
“太小聲了,聽不見呢。”
“捉奸!”
“再來一遍,聽不見。”
“捉奸!!”
看著眼前極其亢奮的蕾妮,赫萊爾嗬嗬地捂著嘴笑了起來,隨後輕輕伸出手牽住了她的手,這才心滿意足地走向了那高大的塔樓,走著走著還不忘對蕾妮鼓勵道,
“這就對了,要鼓起勇氣,知道嗎,蕾妮同學...好了,我們也上去吧,要去的地方就在那個塔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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