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看看能不能用蠻力從內部先將這個夢境給打破吧...
“嗡嗡嗡!”
隨著他意誌的波動,劍柄之上黃金色的流體劍瞬間振動著延展而出,變作了一柄極其尖銳的長槍形狀。
費舍爾身上的肌肉不斷聳動,蓄力著將這蘊含著巨大力量的長槍對準了身下夢境的凹陷處。
“呼!”
隨後,他猛地抬起手,將流體長槍狠狠貫入地麵。
隻是下一個瞬間,整個東京都瞬間變成了蒼白色。
那蘊含著約莫半神的蠻橫力量在東京中心直接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柱,使得費舍爾周遭的一切風景都開始倒退變作飛灰。
周圍的溫度逐漸變得灼熱,宛如太陽一樣蒸發起了一切。
“咚!”
站在中心的費舍爾凝神看向下方,卻忽而聽見了一聲極其空靈的清響,他意識到,這是他的長槍抵達了夢境的邊緣了。
可蘊含著如此力量的長槍竟然在那夢境的麵前瞬間化作了烏有,就像是從來未曾出現過一樣。
攻擊,消失了?
費舍爾的眼瞳微微一縮,隨後他又否認了這個想法。
並不是消失了,流體劍有擊中的感覺,並非是消失,而更像是...這個夢境太堅硬了,堅硬到恐怕連真神級彆的力量都無法擊穿...
不行,用外力的方法也不行,如果在夢境內部用真神的力量都無法擊穿,那外部就更不用說了。
“費舍爾老師...果然是不行的吧...我說的...”
而此刻,身後明日香幽幽的聲音忽而傳來。
費舍爾下意識回頭,卻被一具極其冰冷陰寒的身軀攀附而上,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身體。
那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奪取起了費舍爾身體內的一切熱量,隨後,明日香的重量逐漸加重,開始變得如一座山一樣沉重...
一開始費舍爾還能勉力支撐,可隨著這個重量的數量級愈發誇張,就連費舍爾所站地麵都開始龜裂的時候,他再也忍耐不住,猛地一個過肩摔將明日香摔在了地上。
“轟!”
四周的建築微微搖晃,費舍爾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隨後低頭死死扣住了地麵上散落著黑發卻依舊死死盯著自己的明日香,他低垂了目光,可看著那一雙猩紅色的眸子時,手上的力道卻又無法更進一步了。
可費舍爾一動不動,明日香卻又伸出了手,死死地扣住了費舍爾的脖頸,讓他的呼吸愈發艱難,
“費舍爾老師...你...哪也去不了...”
“咳...”
夕陽逐漸下沉,就在天空之上無數建築外層玻璃牆麵反射的光芒之下,費舍爾與地麵之上明日香的僵持被倒映在了無數玻璃牆外側,也將那黑發之中上揚著瘋狂笑意的明日香的側顏顯得是那樣清晰。
要沒有時間了...
“呼...”
身後,好似危險的風拂過,費舍爾不知道赫萊爾會什麼時候到來。
如果她直接取走了自己體內的性質,那麼對這個世界而言,恐怕都意味著萬事皆休。
要殺死明日香嗎?
夢境之中的死亡恐怕就意味著真的死亡,如果殺死這個夢境之中的主人的話,是否就可以...
可是...
明日香做錯了什麼嗎?
她足足等了自己一萬年,這其中的苦楚和孤寂,哪怕是從旁人的敘述,哪怕是從她滿是苦痛的三言兩語之中便能知曉...
“明日香...把夢境先解除了,好嗎?”
“...費舍爾老師...如果這個夢有這麼容易消散的話,那麼這一萬年間,它理應早就消失在曆史的長河裡,而不至於到了今日它依舊存在於此,並讓諸神都難以解除...這不止是一個夢,還是一場報複...”
費舍爾臉上的表情愈發糾結,他能感受到身下明日香的力道愈發沉重,要拖拽著他永遠沉淪的力量。
他想要深吸了一口氣,幫助自己下定這個決心,可那壓迫著自己喉嚨的手掌卻絲毫不停...
他或許是想要和明日香道歉的,向她感受到的如此恒久的等待、感受到的如此的不公向她道歉,不然不至於讓她對這個世界、對自己如此憎恨,才讓她如此想要報複她曾經經曆的一切。
可他到底是否有這個資格替命運向她道歉還猶未可知,或許他隻能替自己道歉?
“對不起...”
費舍爾低下了頭,那捏著明日香脖頸的手上應當加注的力量卻遲遲未到。
他隻是看著身下的明日香,可是,隨著那夕陽的反射,餘光中,他卻好像看到了身旁的建築上那玻璃牆的反射。
在那如鏡子一樣模糊不清的反射中,他與明日香是同樣的姿勢,可是又有巨大的不同。
卻見那鏡子中的明日香雙手並沒有摁在自己的脖子上,反而像是放棄了一樣放在自己的身體兩側,她滿頭黑發,穿著古樸的魔法裝扮,臉龐和茉莉相似,又和一萬年前的初見那樣...
她隻是安靜地看著眼前的費舍爾,隻是默默地流著淚,直到淚流滿麵。
而壓在他身上的費舍爾,所穿著的並不是那一身一直以來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而是一身袈裟。
那鏡子中的費舍爾完完全全就是費舍爾的倒影,一切的一切都一模一樣,隻是身上所穿的衣服不一樣。
隨著費舍爾轉過頭去看向倒影的動作,那鏡子中的費舍爾也一臉怔愣地看向了鏡子外麵的費舍爾。
可隻是看著那鏡中穿著袈裟的自己,費舍爾就好像想通了一切...
為什麼,他在夢中京都居住的那間小房間裡會放著這件袈裟...
為什麼其他人都會死,唯獨自己,明日香說自己永遠死不掉。
費舍爾愣愣地放開了掐著身下明日香的手,在鏡子中,那穿著袈裟的費舍爾也放開了身下流著眼淚、放棄掙紮的明日香的手。
可與鏡子中那一動不動、仿佛木偶一樣的明日香不同的是,此刻費舍爾身下的明日香直接反客為主,將費舍爾狠狠地摁在了地上,要將他拖入地底之下,這夢境的最深處,這意識的朦朧之處。
“啪!”
直到被狠狠地摁在了地上,開始緩慢地陷入地麵時,費舍爾才好像回過神來一樣,將目光從身旁的鏡麵之上收了回來。
他轉過頭來,看著眼前低垂著頭、散發著猩紅色眸子的明日香,輕聲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
眼前的明日香猩紅色的眼眸微微一愣,卻依舊不依不饒地要將他拖入地麵,
“沒關係...費舍爾老師,我們馬上就會永遠在一起了...就當是作為我等待了一萬年的補償,好嗎?”
“你...並不是明日香,對嗎?”
費舍爾看著眼前動作忽而一頓的“明日香”,隨後又將目光一點點低垂,從她的身上挪開,不再看她,而更像是在看自己,就連話語都仿佛在和自己重複,
“是啊,她是魔法卿,是造物學會的會長,是一直以來所有轉移之人的領路人...可直到最後,她體內的混亂都會抑製不住...可明明這個夢境無論是明日香也好還是茉莉也好,都是她自己在掌控...她理應有控製這個夢,乃至於控製她體內混亂的能力,可為什麼到了最後卻還是無法戰勝混亂?”
費舍爾喃喃自語著,可看著眼前猩紅色眸子的“明日香”,他終於理解了一切,
“她一直都知道那個混亂在乾擾她,可卻一直沒辦法排除祂的影響。因為夢幻停留在她的心裡,一直都是以我的模樣而存在的...明日香無論如何驅逐體內的混亂,隻要有一天她的內心還在等待我,那混亂就一天不可能排除她的內心...”
那件袈裟,那件自己身上穿著的袈裟其實已經證明了一切。
明日香難道會不知道費舍爾這個異世界之人不會穿著她們世界內才有的服裝出現嗎?
她明明應當早就認識到,那不過是混亂的蠱惑,一切都是虛假的,可夢即為記憶,那夢幻是以費舍爾的形象出現的,斬滅它即意味著斬滅等待費舍爾的記憶。
她不願意這樣做,於是就一直艱難地與之煎熬。
她隻是幻想著,幻想著有一天,她等得足夠久的一天,等到能重新與費舍爾見麵的一天。
那樣的話,隻要能和費舍爾創造新的記憶,哪怕不記得他了,那樣也不會遺憾。
可一千年過去了,兩千年過去了,三千年過去了...
她什麼都沒有等到,反而因為害怕那人類的記憶太過於脆弱以至於在長久的時光中遺忘過去等待的約定,反而不得不強迫自己加深那段記憶,以至於腦內的夢幻愈發根深蒂固。
長此以往,反反複複,直到有一天她實在是無法在兩難之中取舍了。
是要擁有對費舍爾老師的記憶卻放縱體內的混亂生長,還是要徹底遺忘以永遠斷絕它的惡?
“明日香選了第三者,所以她才要帶著那混亂試圖離開這個世界。隻要離開這裡,混亂的生長所帶來的破壞對這個世界就毫無意義,她也能保留她腦內的記憶,一直就這樣活下去...但她隻是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有邊緣的,直到最後,她都出不去,對嗎?”
費舍爾說著說著,便抬手輕輕扣住了眼前死死摁住自己脖頸的“明日香”手,他的眼眸中倒映出了那被自己掐著摁在地上放棄了掙紮的明日香,隨後,他盯著眼前滿眼猩紅的“明日香”輕聲道,
“所以,她死在了想要保留記憶而逃跑的路上,她的靈魂墜入了靈魂之海被拉瑪斯提亞拉起。可哪怕如此,她體內保留著的那份記憶卻依舊存續,乃至於化為了汙染,在靈界存在了如此之久...”
眼前的“明日香”臉色微微一變,她剛要說什麼,便看見費舍爾手中的流體劍一點點伸長,抵住了自己的脖頸。
他的眼瞳微縮,卻在無形之間與那鏡子之中穿著袈裟的費舍爾的身影完全重合,隨後,他說道,
“這場夢堅不可摧的原因,就是我,對嗎?而你也不是什麼明日香,你不過是她執念的代表,或者說,你就是...【夢幻】。”
此話一出,眼前那猩紅著眼眸的“明日香”表情微微一愣,隨後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愈發猙獰,她的身影猛地開始蠕動起來,聲音也開始變得虛幻不明,
“那個混賬...一萬年的等待她都心甘情願,沒有怨念,讓我無從下手。那個軟柿子,被父母欺負也好、被你辜負也好,她都不怨恨...憑什麼...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找到了錨點能固定下來...你...休想...
“你休想!!”
聽著眼前愈發膨脹的猩紅之霧的聲音,費舍爾低垂下了頭,卻愈發心如刀絞。
他微微側過頭去,看著那躺在地上望著自己的明日香,仿佛她從未怨恨過任何人,哪怕是如此不公的命運。
或許這個夢裡的內容真的是她想要的。
一個完美的家庭,一個正常的學校生活,一個合格的戀人...
或許夢幻構成的世界也同時是她想要沉溺的...
可為何,在鏡子中看著費舍爾即將舉起刀刃解決自己,將夢境破除的時候,她依舊是那樣安靜,隻是看著自己...
仿佛在說,
“終於見到真正的你了,費舍爾老師。”
費舍爾的雙手再也抑製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他咬著牙,虔誠地低聲誦念道,
“對不起,明日香。”
下一刻,那柄流體劍,便輕而易舉地送入了費舍爾自己的脖頸之中。
“哢哢...”
沒有鮮血噴濺的聲音...
隻有整個夢境,轟然碎裂的巨響,以及夢幻那愈發膨脹而猙獰的嘶吼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