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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鋒[競技] 烏鞘 8656 字 9個月前

聘用梅薩羅什·蓋佐擔任教練組成員,是危險且極具野心和爭議的舉動。反對和質疑的聲浪在國際滑聯和國際反興奮劑組織工作人員抵達國內後達到至高,他們隊伍浩浩蕩蕩,目的是飛行檢查,目標是何煥。

但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檢查結果公開後,輿論就開始慢慢好轉,至少有些之前離開風口浪尖的俱樂部的孩子又被家長帶回來了。

風波過去後連宋心愉都忍不住感慨何煥出乎意料的平靜,“咱們家小煥,心態比滑行技術還要一流,折騰大半個月,訓練一天都沒影響,狀態反而漸入佳境,比我當選手時強多啦!”

隻有何煥自己知道,他的內心並非全無波瀾。

但被新技術教練激怒的那顆自尊心卻不允許他為旁的事情落人下風。

他討厭梅薩羅什仿佛嘲弄一切的語氣,討厭他冷漠乖張的笑,更討厭他臉上掛著這種笑容用著這種語氣叫自己“世界冠軍”。

所以他在訓練時事事好強,極為專注,每次技術專項訓練何煥都像在奔赴一場戰役,警惕且心無旁騖,執行力與求生欲占據他的頭腦和內心後,旁的是非紛擾根本沒機會鑽人心裡脆弱的空子。

這些宋心愉都看在眼裡,她挑了天早晨訓練滑行圖案的時候安慰何煥,“你是跟自己較勁還是跟蓋佐較勁?”

“教練,我不喜歡他叫我世界冠軍。”何煥對宋心愉從來實話實說,並不避諱什麼,“像是在罵人。”

宋心愉噗嗤笑出聲,“你本來就是世界冠軍,還怕人叫啊?被揶揄兩句但能學到本事,你覺得值不值?”

何煥心想,當然值得,但不爽還是要不爽的。

見自己帶大的學生又陷進他自己的執拗,宋心愉好聲好氣寬慰:“蓋佐的事你也知道……你還小,可能不明白,人生遭逢劇變最意難平,他那時候人生剛至巔峰,一日之間跌落穀底,個性變成今天這樣也是可憐。你不一樣,你還在向上,人隻要是在向上的就活得有盼頭,彆跟他一般見識。”

聽教練話裡的意思,似乎他們曾經認識,尹棠後來私下曾對何煥說過,他聽胡教練言語之中談到蓋佐也頗為惋惜,仿佛也

是認識甚至有過交情,於是忽然動起好奇的念頭,問道:“教練你以前認識他?但他拿冠軍的時候,你不是已經退役了麼?”

“退役了三四年而已,那時候我和胡教練在國家隊當個小助理教練,當年我已經有了自己開俱樂部的打算,所以就想著先學點本事,這個時間點上也是蓋佐最活躍的時候,他在的比賽,我們一般都是在現場的,隻不過是以教練的身份……說起來,當時他的聽證會,我們三個還是證人來著。”

“證人?”何煥眼睛不自覺瞪圓一整圈,“你們……是指認他有服藥的證人嗎?”

“剛好相反,當時我們都是證明他確實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誤服藥物的證人。”

宋心愉脾氣火爆為人正直,是不會說謊或者被買通的那種人,何煥相信她,可整件事的撲朔迷離讓他一時無法分辨到底真相如何。

\當年奧運會男單自由滑掃冰休息的時間,我和胡教練約上選手時候就是朋友的馬文教練想去聊聊天,我們帶的選手都是前兩組出場,分早就出來,比賽對於我們來說已經結束了,當時心情很輕鬆,老朋友見麵嘛……結果在休息室外,我們聽到蓋佐和他的保健醫生談論自己胃病複發。\

宋心愉不知是斟酌詞句還是在回憶當時的情形,短暫停頓才重新開口。

“他很快就要出場比賽,但可能是因為緊張和為了保持比賽狀態沒有進食,胃疼得厲害,他的保健醫生先給他量了血壓——當時休息室裡少了把椅子,還是胡教練幫忙搬了一把,我記得蓋佐向他道謝時狀態已經很不好了,因為胃疼額頭都是汗珠,看著很讓人擔憂。最後拿藥時,我的的確確聽見他們說得是,這是一直吃得那種,不會有錯。”

何煥腦子一向轉得快,立刻聽出關鍵的問題,“如果是一直吃得藥物,要是有問題的話,之前比賽早就檢測出來,為什麼隻在奧運會測出來是違禁藥品?”

“因為那個藥物是在奧運會前幾天才經由反興奮劑組織提交,加入到違禁藥品名單。”宋心愉歎氣。

“那就是負責蓋佐健康的保健醫生的責任……雖然即使這樣,他的金牌也還是要被收回,隻是過失服藥怎麼也不至

於終身禁賽,斷送職業生涯。”

“但那個醫生說的是自己查過新的禁藥名單,之前也和蓋佐溝通過,但他沒有在意。我們幾個人隻是聽到他們吃不吃藥吃什麼藥的對話,醫生這樣說,我們的證詞變得完全沒有意義,也就不能判明蓋佐是否早就知道禁藥在列仍然服用的主觀性。”宋心愉說著皺起眉頭,“事關瀆職,那個醫生說得是不是實話,我也不能給你下定論。可是……”

“可是教練覺得蓋佐是無辜的,所以才會讓他在俱樂部任教。”何煥明白為什麼宋心愉冒這樣大的險接納蓋佐,之前他隻是以為教練和自己一樣求勝心切,所以不顧旁人眼光我行我素,現在他越來越覺得教練與自己雖然同樣渴望勝利,卻仍然是不同的個性。

“你知道嗎?我現在還能回想起聽證會結束,下達判決結果之後,蓋佐當時的表情……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看到一個人有同樣的絕望和無助……我曾經聽過自己夢想破碎的聲音,但那是不可抗力,是天時地利有可能也有人和吧……但絕不是像他這樣,以屈辱的方式毀滅……這是不一樣的,尤其是對一個運動員。所以,小煥,如果你要真的很認真很認真地問我,相不相信他,我可以毫不避諱、不怕你嘲笑地說,是,我在見過那樣的情形和蓋佐當時的模樣後,我相信他是誤服而不是有意為之。”

何煥從宋心愉眼中看到坦率真誠,他很感激教練以這種平等的方式與他交流。

“我和你說這些,不是一定要你認為蓋佐是無辜的,你馬上就要二十歲,是非曲直我相信你有能力判斷然後給自己一個解答,但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當年的公案,或者說,也有必要去試著了解一下你的新教練曾經經曆過什麼。”

何煥點點頭,暗自決定至少今天,蓋佐來的時候要發自內心而不是單純出於禮貌打個招呼。

這樣一來,整個月倒也相安無事,何煥跟隨蓋佐改進自己的跳躍技術外加新節目編排,很快,奧運賽季大獎賽選站的申報開始了。

何煥親手來選擇自己靠硬實力拚下來的兩站分站賽,心中的鬱結疏散不少,想到去年這個時候,被錢主任拿著參賽機會威逼利誘

,實在是他開始滑冰以來最生氣的一件事。

他承認自己在花樣滑冰方麵是有點小心眼的,比如雷普頓教練一句話他記到現在,再比如去年大獎賽選站的風波,他始終很是在意,暗自下定決心要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如今心願成真,看著空白申請表格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而且實在是太久沒有比賽了,何煥總覺得休賽期難熬,他不知道彆的選手怎樣想,對他來說,沒有比比賽更值得期待和興奮的事情。

“你打算留在中國站主場嗎?”成明赫也拿到自己的申報表單,他是世錦賽亞軍,按照規則一定要和何煥與第三名的安德裡安錯開站次,“那我還是選日本站好了。”

“中國站有小尹,這裡是他的主場,不一定是我的。”何煥明白自己不是國家隊選手,如果他選擇和尹棠一樣在中國站,那結果就是兩個人先殺個你死我活,影響積分,如果一個不穩,總決賽名額就會受到影響。何煥還沒參加過總決賽,他記得去年旁觀總決賽時那種豔羨的感覺,決定這次必然要分站賽拿夠積分晉級,親自體驗精英賽的血戰。

“我看六大分站賽根本沒有你的主場。”

門沒有響,但蓋佐人卻就站在門口,何煥不用回頭也猜得出他用什麼表情配這似笑非笑的語氣,想完就更不想回頭了,低頭翻閱申報文件說道:“我去到哪站,哪裡就是我的主場。”

成明赫還沒聽師弟說話這樣霸道狂妄,心想果然是教練又惹他生氣了,完蛋,氣氛又要僵住。他天性豁達樂觀,總想融融恰恰人人都好好相處才是最好,怕什麼來什麼,自從蓋佐進組,他原本最喜歡的組內氛圍隻要何煥和蓋佐兩個人開始針鋒相對便蕩然無存。這好不容易好了一個月,熟悉的暴風雨前的平靜又來,他趕緊開口想緩解,“教練,今年的選站……”

他緩和的話被蓋佐毫不留情截斷。

“美國站和加拿大站是埃文斯的陣地,中國站和日本站從來都是隻有你的國家隊小朋友和師兄爭出你死我活,至於歐洲那兩站想必也歸我那個不成器的師弟,一塊蛋糕六份,你覺得哪份吃得到?”

在蓋佐說到一半時,何煥已經回頭了,他仍然平靜

且克製,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是生氣了還是真的無所謂,“可是教練,你忘記了,我是世錦賽的冠軍,我有第一順位的選擇權,現在是其他人等著我的選站結果然後去規避我,而不是我規避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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