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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鋒[競技] 烏鞘 6955 字 9個月前

安德裡安出場時其他選手正在退場,終於,何煥在他臉上也看到類似緊張的緊繃感,原來人人在冬奧會麵前都是平等的。

場館頂燈淋下的光在乳白色冰麵上折射出熠熠明光,冰上轉眼就隻剩安德裡安一個人,他低著頭滑轉兩圈,來到吉烏斯教練麵前。

“姐姐,我們現在在奧運會的場館,在這裡,我可不可以期望一句真實的話。”

他沒有笑,吉烏斯教練點點頭,“問你想問的話。”

“你真的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男單花滑選手嗎?”

吉烏斯教練低頭笑了,“你果然還是很在意這件事,我那天不該叫你看那場四大洲賽的。”

安德裡安的眼中沒有笑意,“那場比賽,何煥出場時你看他的眼神……你的這種目光我隻在小時候看過一次,是你在看蓋佐合樂的時候,那時候我隻以為,他是你第一個學生,你當然要更在意他,但直到三年前我才明白這個眼神的意義,你從沒有這樣看過我,因為在你心中,我並不是同時代最優秀的選手,你的這種矚目和無聲的讚賞,隻會給予最強者。”

“那就做到最強。”他的話沒有讓吉烏斯教練有任何波動,她一如既往的平靜和溫柔,然而語調卻悄然揚高,“你要知道最重要的一點,我比你都希望自己會用你說的這種目光去注視你。”

安德裡安愣住了,他看著教練許久,看到肩膀都有些輕輕戰栗。

最後,他還是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歪了歪頭,沒抹發膠的頭發自然而然垂順過耳畔,乖巧得難以置信,“這就是我願意跟在姐姐身邊的原因,我希望活成姐姐這樣的人,變成姐姐期待的冠軍。”

吉烏斯希望安德裡安滑走前沒看見自己眼角的閃光,畢竟他們都不希望讓彼此失望。

倒計時即將結束前,音樂開始,背對裁判席正方向站好的安德裡安轉過身,輕輕合著音樂頓挫的銅管器樂和聲打了個響指。

按照以往的節目,安德裡安從來都衣妝楚楚,而他不那麼打扮精致的時候,的確像個真正的流浪藝術家,落拓的英姿看上去十分瀟灑,也沒有庸俗的頹廢。

就像他自由滑所選的普契

尼的《波西米亞人》有個流傳更廣的彆名:《藝術家的生涯》。

波西米亞人是一個文化符號,形容崇尚自由和藝術,反抗主流社會價值觀的藝術家們。總是身無分文的安德裡安可能真的很適合這個主題。他也確實像個冰上的反叛者、挑戰者,橫空出世後挑戰所有已成功選手的權威,用自己的方式詮釋花樣滑冰,儘管他滑得是最傳統的曲目,但在他之前,選擇芭蕾舞劇配樂的選手大多重新編排將芭蕾動作化用在冰上。安德裡安正相反,他將冰上的技術動作融入芭蕾舞,開流派之先河。

這是他的自由滑第一次放棄芭蕾舞劇選擇歌劇,踏入新的領域,從歐錦賽成績看,安德裡安的冒險和突破已經贏得裁判群體的認可。

進入最難的飛利浦四周跳躍,不管是壓步還是步法的準備都要稍長,節選的部分揚長避短以平滑起始,昂揚展開,再在安德裡安完成跳躍的短暫節拍當中收束成涓涓的旋律。

人的感官從來不是單一的,視覺和聽覺的結合會給予大腦更真切的刺激,大腦也會反饋更舒適的享受,安德裡安剛剛完成的跳躍無論從質量還是觀感上都首屈一指,觀眾吃完美味的“開胃菜”尤未滿足,掌聲除了本身的激動,似乎也更像鼓勵的暗示。

《波西米亞人》作為歌劇,曲調十分多樣,短短一個自由滑也能編排出跌宕的劇情,最前麵歡快的部分安德裡安神氣活現,他很有那種清高藝術家的不羈快活,又不油膩,清爽的少年感揉化銳意張揚,再加上那張好看得過分的臉蛋和標準芭蕾舞演員的肢體線條,無論是踏著弦樂歡騰的彈音,還是演繹纏綿淒楚的愛戀,都輕易說服觀看者去沉浸劇情當中。

這是滑帶劇情配樂的至高境界,隻靠想象是無法打動任何人的,融入才是觸動的開始。

前三個跳躍結束,安德裡安已滑過大半節目,他把三連跳放至節目後半部博取加分,又在中間穿□□想象中更豐富的步伐來緩衝難度的遞增。

這讓偷偷在休息區看比賽的宋心愉很是若有所思。她還記得何煥曾經提過,吉烏斯教練的編排是他覺得很棒的,這讓宋心愉很是嫉妒,雖然何煥並沒拿她的節目

編排與吉烏斯教練做比較,可在這方麵,教練之間爭個高下的勝負心是不輸選手的。

成明赫和何煥都在用拉伸保持肌肉的狀態,宋心愉不讓他們在這樣比賽前看對手的發揮,以免影響出賽心情,她自己卻忍不住偷看。

自己的兩個選手其實都喜歡跳躍更密集的編排,這也是他們從小跟自己訓練養成的不是壞毛病的壞毛病,因為冰舞一向注重滑行,將滑行視為單獨且重要的技術組成,所以兩個孩子都喜歡定級步法占據節目更重要的部分。

這個賽季因為蓋佐的加入,組內三個學生都在漸漸調整技術特點,宋心愉看著安德裡安的節目心想這樣看來,何煥的跳躍與滑行結合的新節目風格,的確是有一點類似安德裡安節目編排中的精妙之處。

這種精妙是潛潤的裁量拿捏,不把音樂本身的高潮當成噱頭,即使《波西米亞人》音樂進入到最後哀痛有力的死亡序曲,安德裡安仍然保持他自己的節奏,沒有大段大段使用滑行和表演結合的方式表達劇情,而是跳躍之後穿插著聯合旋轉,當旋轉由慢進快再最後由快變慢,一點點歸於靜止時,死亡的流逝感便通過這樣清新新穎的表達呈現。

安德裡安是演繹者也是陶醉者,他半跪在冰上,輕輕並攏抬起雙臂至胸前,空無一物的抱住不存在的幻影。而仿佛像是被死亡悲慟所深深刺痛。

如果是其他選手,大概率將這樣的深情安排至節目末尾,接上一個煽情的結束動作。但在安德裡安獨樹一幟的節目編排中,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跳躍沒有完成。

是他的三連跳。

男子單人滑的自由滑根據規則,當中必須編排一個由三個跳躍組成的連跳,這個跳躍分值之高,許多選手都會願意在體力充足時完成,以達到更好的效果。但安德裡安放在最後,儘管看得出,當鏡頭推進,他臉側的汗水正成束滑落,乾淨的襯衫微微透出濕潤的光亮,這是疲憊的征兆,可他還是壓步進入跳躍,以一個力道十足的後外點冰四周跳作為開始,緊接著又是後外點冰三周跳,最後輕盈矯健地點在冰上,又蹦出後外點冰兩周跳,徹底完成節目的全部跳躍動作。

在跳躍之前,最

後的聯合旋轉早就完成,於是他就接著跳躍帶來掌聲的餘熱,再用結尾定格動作緊壓音樂尾聲的完美舒適終結掀起更火熱的歡呼。

這種注重節目組成部分所象征意向的設計感,太有俄羅斯文學符號感儀式感的味道,以至於最終所有人意猶未儘當中給出的掌聲和尖叫甚至像是呼喊返場了。

宋心愉看著就捏了把汗,她自己悄悄心算得分,擔心裁判手高手低裡攥著的分數會比自己想象中多很多。

“他滑了多少分?”

宋心愉被嚇了一跳,抬頭看見何煥神不知鬼不覺站在自己麵前,趕緊捂住手機屏幕,“熱你的身去!”她板起臉拿出教練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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