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貞德揉了揉自己被剛剛的強光刺激的滿是淚水的眼睛，努力的睜著看向遠方緩緩升起的蘑菇雲。
看著那即使到現在依舊未曾散去的雲霧，她與空艇上其餘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的，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雖然特斯拉在剛剛一再告知他們這武器的威力，但當他們真正見到的時候，還是有些難以想象。
他們的靈魂都在震顫著，根本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還存在這樣威力的武器。
“這就是喀秋莎？”拉曼失神輕喃，他看向特斯拉，“這真的不是，神罰嗎？”
“我的老師曾經告過我，科學，本就是人類替代諸神的過程。”特斯拉說。
拉曼揚起了眉毛，他看向了一側的貞德，他知道，貞德是一位虔誠的信徒，他擔憂貞德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會不太高興。
不過她顯然沒有聽見特斯拉剛剛的話，而是仍失神的看著遠方的城鎮，接著顫抖著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不知是因為剛剛刺眼的光芒還是因為剛剛有數十萬人瞬間消失在了他們丟下的武器下，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滑落。
“其實最初，我的計劃是建立一個加大型的特斯拉大炮，不過最終的計算數據表明，即使擴大一百倍，也無法達成我的要求。”
特斯拉靜靜的說。
“一直到我偶然間看到了一個人寫的一段方程式：e=mc^2。”
“那是什麼？”拉曼好奇的問道。
“質能轉化方程。”特斯拉說，“能將質量轉化為能量的方程式，一位名為愛因斯坦的理論物理學家寫的，我與他時有書信往來。”
他抬起頭，看向天空高掛的太陽。
“理論上，我們的太陽，也是這種原理形成的東西。”
“所以剛剛，是一顆太陽在我們的眼前爆炸嗎？”拉曼失神輕喃。
“雖然有些不太貼切，但你要是這麼理解也可以。”
拉曼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看向四周的人，“諸位，我想，這場戰爭，要結束了！”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整個空艇內部爆發出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人們興奮的呼喊著，一些人甚至拿出了一瓶香檳在這慶祝。
不過，特斯拉與這些人的悲歡並不相同，他所製造的武器在剛剛殺死了數十萬人。
無論是否有多麼言之鑿鑿的理由，這都不是該高興的時候。
他緩緩的轉過頭看向貞德，她仍在注視著遠方深入雲層的雲霧，低著頭，雙手放置在心口。
在歡呼聲中，他聽到了她微弱的禱告聲。
“全能仁慈的天主，你的聖子的死亡和複活為人類帶來了永生的希望。
求你廣施慈恩，接納這些逝去的無辜之人，赦免他們在世時，無論思、言、行為上所犯的過失。
求你派遣天使保護引導他，不為魔鬼所害，把他們引領到你的台前，讓他們安息在你的懷中。
也求你使我們仍然生活在世間的人，珍惜生命的恩賜，勉力行善，來日在天鄉與他們相聚.
阿們”
在她們的信仰中，如果死者沒有告解的話，是無法上天堂的。
確定這個地方的命令是她下達的，而最終投下炸藥的命令也是她下達的。
她的話語很果決，沒有任何猶豫。
因為她清楚這炸藥所能帶來的，所能拯救的。
其實，無論是貞德還是特斯拉都清楚一點。
真正意義上殺死這些人的，並不是這武器，而是住在柏林的那群瘋子的野心與貪婪。
但慈愛者的心並不會因此而好受。
她坦然接受這種罪惡感，也坦然下達投放的命令，選擇直麵地獄，背負罪惡拯救世人。
所以，無論是貞德還是特斯拉，其實都不存在“後悔”這個情緒。
因為，這是“必要之惡”。
所有的覺悟，都已在來之前就做好了。
戰場上從不存在希望，有的隻是不折不扣的絕望，無論輸贏，都是無數的痛苦堆積出來的罪惡.
爆炸掀起的粉塵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沒有徹底散去，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四處都飛蕩著粉塵。
任何一個到達這裡的人看見這漫天的灰塵都會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當然，僅僅隻是這裡的輻射，就不是一般人都能承受的了。
一天前，這裡天氣晴朗，城市街道人聲鼎沸，一幅繁榮的景象。但僅僅隻是一天的時間，這裡就變成了一處無人的煉獄，無數人在瞬間化作了空中飄蕩的煙塵。
從上空俯瞰而下，入目皆是滿目瘡痍，一片焦黑，甚至還在冒著熱氣。
一個巨大的坑洞出現在大地上，以這爆炸點為中心幾公裡的建築全都消散為了虛無，不過隨著爆炸點往外擴散，還是能看見一些廢墟存在的。
不過僅僅隻是一個混凝土的建築物能夠留下一些框架，而那些木製或者石製的建築則全部變成了廢墟。
而在這坑洞的一角，無數的瓦礫鼓起，接著向著兩側流淌，一個渾身赤裸的人從裡麵爬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正是加蘭特。
“正麵接了一發核爆不死的人類，這個世界上，應該就隻有你了。”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加蘭特緩緩的抬起頭，就見夏亞仍舊站在自己的身側，身上甚至就連衣物都沒被破壞，隻是靜靜的注視著他。
加蘭特看了看自己完好無損的身體，在剛剛，他是無比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瞬間碳化，接著又被衝擊波轟成粉末的過程。
自己的身體化作的粉末被拋起數千米的高度接著又落在了城市各處。
但在這期間，他的意識甚至都是清晰的。
可以說，他這輩子都沒想過會有這樣的經曆。
加蘭特看向夏亞，“真正應該感歎的，應該是您的偉力吧。”
加蘭特甚至以為自己的不老不死被打破了，但是沒想到，自己還是複活了。
這種能力，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之外。
夏亞沒有言語。
“你是想死了嗎？”夏亞問道。
“這倒是沒有。”加蘭特低聲輕喃，“但在剛剛，也不是很想活。”
他目光深邃的看著四周的景象。
“威廉二世想要讓我也做出能夠比肩這種武器的武器。”
“你並不願意？”夏亞說。
“很複雜。”加蘭特低聲輕喃著，“威廉二世是我的教子，我並不想他今後走入一個並不好的結局。還有這個國家的人民，發起戰爭的明明是那些野心家，獲得利益的也都是那些野心家。”
他看了看四周，“而這些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被送去前線的當炮灰的是他們，今後若是戰敗，負責支付巨額賠款的，也是他們。
戰爭的紅利他們沒有獲得，但戰爭的苦果，最終卻都要由他們來承當。
我所製造的東西，至少能給這個國家，一個體麵的落幕。”
“這些不都是理由嗎？”夏亞說。
“但是.我也擔憂，我今後所創造出來的東西，是否會導致整個人類文明的滅亡。
你知道嗎，在最近的睡夢中，我時常做到關於那一幕的惡夢，我看到了整個世界都是一幕蓋著殘雪的荒原，看到了一片血色的大海，我多麼希望，那一切隻是夢境.”
夏亞笑了笑，“那估計另一個家夥比你更心慌吧，他還是間接參與了這武器的製作。”
“誰？”
“他叫愛因斯坦，原本是德意誌的人。”夏亞說，“他創造質能轉化方程，是這個武器的其中一個關鍵，當然，他本人也認為，這個時期的人們將物質轉化為能量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與你一樣，思緒很多。”
加蘭特低聲輕喃著這個名字，“我聽說過他，反對戰爭，被下麵的人警告了，最終選擇了離開普魯士德國。”
他歎了口氣，“這或許就是命運吧。”
他看了看四周，“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想要創造出這樣的武器，對於我來說還真有點困難。而且現在時間好像也有些來不及了。”
“你無需創造這樣的武器。”夏亞說，“你可以製造出一場近似的爆炸”
加蘭特的眼中閃動著微光，“我明白了.確實如此，我的目的，也僅僅隻是保護這個國家的人民而已”
他看向夏亞，“我本來以為，您會站在貞德那邊。”
“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夏亞笑道。
“直覺。”加蘭特說，“一百歲之後，我的直覺就很準確了，貞德這個名字很特殊，我覺得不會有什麼巧合，所以她應該跟您有關係。”
“你的直覺很敏銳。”夏亞笑道。
他望向四周，注視著這片廢墟，低聲輕喃。
“但我從不站在某個勢力的一邊，我隻站在人類的這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