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勝男:“……”
已經站在台上,李戈陵的大腦也還在消化快樂。
他本來打算深藏功與名的。
現在的他因為比買見麵會票更近距離看到了自推兩次,他把前半輩子最悲傷的事在腦子裡想了一遍又一遍,他還是沒忍住吭哧了一下。
樓昭:?
林中魚從剛才就想罵人,他起了殺心,礙於底下全是人,隻能扭曲臉低聲問:“你笑什麼笑?”
造反了是吧,這人到底是哪裡來的死出東西,誰能不能過來管管領走?
“……”
李戈陵感覺自己被魚大針對了,他其實完全不在意林中魚的存在,也根本沒把眼前的樓昭和廁所裡的人對上號,他的思緒隻是全被‘樓外樓’三個字弄混亂了。
女主持人不明就裡招手:“魚大太寵粉了,一直和粉絲互動,這位歐皇覺得開心嗎?對直播鏡頭笑一下?”
李戈陵努力真誠:“哦,好,哈,哈,哈,謝謝我推。”
旁邊的樓昭低了低頭。
他忽然覺得。
李戈陵從頭盔裡發出的乾巴巴笑聲讓他的嘴角有點癢。
……
走流程台上完成了抽獎和互動。
李戈陵得到了一個主辦方送的遊戲紀念吧唧,望向屏幕,他想到了一件事,遠赴西大陸的銀發龍騎士在馴服魔龍前,是否也有過龍其實不可怕的念頭。
是,這可怖的龍,有著龍角,倒刺和黑黢黢的熔岩棘皮。
他長得如此凶惡,像被詛咒過,公主的吻都不會憐憫地落在他的嘴唇上。
但他不經意的某些餘光,又怎麼會這麼溫柔,一點也不像外表那樣讓我害怕。
樓昭好像看出了李戈陵的心情,他隻見熟悉的銀色發絲傾倒在那片後脖頸,幾根因為再度變得更近距離導致暴露的真實黑發倔強地跳出了發網。
樓昭真心希望,彆人對‘樓外樓’是期待值大於失望吧。
過去多年,從來沒人會不憎恨他的真麵目。
樓昭印象裡最近的一次,他父母小區鄰居家的孩子第一次見他回家就被嚇哭了。
那麼丁點大的人不會說謊照顧麵子問題。
孩子憋著嗓子對父母說,“醜!這個人好恐怖,臉上像鬼片裡抓我的怪物啊嗚啊嗚!嗚嗚嗚!”
有時候他會有濃重的自毀傾向。
如果是動漫的世界裡,他這種本性大概像中二病那樣,用刀子打火機自我傷害,可現實裡的他更多的是理智,平凡,學會自我和解。
自從中學第一次在學校被人叫醜鬼,他把人耳朵差點撕爛,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情緒起伏過了。
稍後王珂珂和李戈陵走了之後,見麵會結束在下午六點半,樓昭敬業地繼續工作,一直到所有人完成見麵會。
主辦方請大家吃晚飯。
樓昭不可能去人多的地方,他在回看直播,有人說,抽獎結束的他後半段不敬業,完全不在狀態。
他在場館附近點了外賣,坐在車上吃完一盒湯汁流失,被複熱過的小楊生煎。
來S市的時間很快到達了末尾,一輛黑色商務車去的是機場外。
這時在車上的貓貓驚訝地得知了一個消息:“華東漫展不去了。”是林中魚老拉著樓昭炒西皮的緣故嗎?
“是。”
樓昭不遷就一個連他的眼睛都無法直視的搭檔。
貓貓還是不懂,“林中魚不是唯一怕你的人啊?”
“我是一名coser,一切以還原角色出發,每次搭檔,他都並不喜歡我cos的角色,醜陋的怪物感覺不到另一方的愛,同理,我也感覺不到被尊重。”
樓昭還說,
“也有例外,今天有個人,不是用這種眼神看向我的,但我也沒和他說上話,冷淡地對待他了。”
“這又是為什麼?”
車內的光線勾勒著黑衣毀容男人的溫柔眼廓,固定發型的發膠失去了作用,幾縷柔情似水的發絲垂在他的額前。
貓貓看著這雙深邃的眼眸流出一絲令人心慌的情感。
她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發現沒看錯。
樓昭僅僅在對他自己回憶中的人陷入美好,他說出了一句感謝。
“他說喜歡我,那麼如果被打破夢以外的想象,才是會嚇到他吧。”
“我也很感激來自健全人類的‘喜歡’。”
……
晚上十點。
值機櫃台帶走了一個輕裝帶著一隻黑色cos裝備箱回家的人。
飛來飛去的人們身上總有濃重的疲憊。
這不單指身體,還有精神。
樓昭從不會。
去掉了漫展的妝容服化道,他戴著耳機,眼鏡,口罩和意大利殺手般的優雅黑色手套,拖著箱子往前步行。
這具軀殼是墨守成規的無趣者。
他的衣服不會有褶子,鞋底不能粘上灰。
樓昭從來做派規矩,步子全透著性格中的表裡如一。
貓貓目送一個這樣一絲不苟的背影上了飛機。
說到底,能混這個圈子的人是個宅。
樓哥他啊,恐怕又得呆在那座四九皇城的家,不會跑來S市了。
她嘗試找到了那場對話的合適形容詞:“我怎麼覺得大神的意思是……他就需要一個愛他愛到不在乎世人目光,能拉出泥潭深處的人呢。”
前往首都的航班在這種情況下離開了灰燼色的天空餘溫,也帶走S市的滿眼霓虹。
樓昭和祖父祖母,爸媽,還有弟弟妹妹的現居地是B市,他這種古板的人要是不玩cospy,就是個接送孩子放學,料理一家生活的三好未婚男士,連國內外旅遊都不熱衷。
這一刻,命運這個安徒生仿佛用羽毛筆在鋪開的紙上寫下一句話,很久很久以前,S市和B市,相隔千裡。
兩個城市內擁有平凡人學習和工作的‘怪物’和‘公主’如無意外,一生本也不會再相遇於無趣的人海兩端。
除非,是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