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明日見澄川對我來說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明日見澄川對我來說是否擁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這是蘇格蘭最近在閒暇時刻心中會生出的問題。
在被以最直白的方式挑明心思之前,他尚且可以用繁忙的公務和難解的任務為借口,心安理得地對那份不該有的多餘的情緒視而不見。
與其說是視而不見,倒不如說是放任才更貼切。
蘇格蘭將卷宗合上,轉身看向波本,他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矢口否認或是辯解再或者乾脆轉移話題,但是與自己相識十餘年的好友對上視線的那一刻,任何掩飾的話語都變得蒼白起來。
在這個問題上,他問心有愧。
波本再次歎了口氣。
他們認識的足夠久,見過對方最狼狽的模樣,有時候甚至比對方還要了解對方的心思,那些無法宣之於口的東西,隻是一個眼神便能通達。
“他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波本看著手中的卷宗,熟悉的字符卻沒能連成語句如往常印入腦海,“你知道他的背景,既然得到離開的機會,那就不要再給任何會恢複與那裡的聯係的機會比較好。”
“我知道。”
“對你來說,他是下下簽。”
蘇格蘭沒有再說話,資料室內陷入了一陣瘮人的寂靜。
波本聳聳肩,接受了那個無聲的回答:“好吧。”
“你們回來得這麼早啊。”
隨著資料室的門被推開,一個青年笑著推門走進來,熟稔地跟裡麵的人打了聲招呼。
“怎麼?情緒似乎都不太高。”明日見澄川隨手關上門,“雖然暫時沒有新線索,不過我這裡正巧有個能拿到新線索的機會。”
說著,明日見澄川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二張做工精致的請柬。
波本略帶詫異道:“莫非……”
“沒錯,今晚明日見集團主辦的宴會,據說藤原議員也出席。”
“可藤原議員不是一向對明日見集團頗有微詞嗎?”
明日見澄川看向在場的唯一一位遲遲沒開口的人,“那就說明我們的調查方向是正確的,那個老狐狸開始慌了。”
【二十一】
“你不喜歡這種場合,就隨意找個地方待著吧,稍後我們再彙合。”
明日見澄川把裝著一塊藍莓蛋糕的餐盤遞給蘇格蘭,“嘗嘗看?這裡的甜品味道倒是不錯。”
蘇格蘭擺擺手,婉拒了那塊蛋糕:“我和你們一起行動。”
“一起出動反而容易打草驚蛇,我和降穀都比你對這種場合熟悉。”明日見澄川用叉子取了一小塊藍莓蛋糕,“就算信不過我,你也該信他才對。”
蘇格蘭立刻開口:“我不是——”
明日見澄川見機將那小塊蛋糕塞進蘇格蘭的嘴裡,“怎麼樣,我就說味道不錯吧?”
蘇格蘭將嘴裡的蛋糕咽下
去,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隔了幾秒,蘇格蘭才問:“你不是一直不喜歡這種場合嗎?”
在做明日見澄川的保鏢的那段時間,他親眼目睹明日見澄川隨手丟掉過許多邀請函和請柬,他曾對此發出疑問,隨後得到了“我對那種東西提不起興趣”這個回答。
明日見澄川看起來是一個很標準的富二代,父親對他多加溺愛,年長十歲的兄長也對他十分縱容,如果未來他不遵守家族傳統篡位,那大概率一輩子都是那個自由恣意的明日見家小少爺。
“富二代啊……”
不知怎麼的,蘇格蘭總覺得這個詞不太對勁。
明明隻是普通的字眼,和明日見澄川放在一起時,那個詞卻總給他一種彆樣的微妙感。
當晚,結束調查的二人坐在一起交換了所得的情報,又有來有往地進行了一番談論,才結束加班。
等躺到床上閉上眼睛時,蘇格蘭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他忘了反駁宴會上的那句“就算信不過我”。
【二十二】
蘇格蘭分析了很久,得出結論,他對明日見澄川的關注是無法避免的。
明日見澄川身上有太多他想解開的謎題,他會為了一個案件連續加班半個月,所以自然也會為了看不清意圖的明日見澄川而夜不能寐。
像是為自己的行為找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蘇格蘭開始心安理得地繼續關注起了明日見澄川。
但是那種關注僅限於悄然無聲。
做保鏢時,即使明日見澄川總是會以各種方式打破他們之間那些不成文的規則,但那並不影響他嚴格保持著和保護對象之間應有的距離。
他和明日見澄川天生就是不同世界的人,組織成員和組織成員之間也是有區彆的,即使他們意外產生了交集,也僅是擁有一個交點的兩條直線而已。
僅此而已。
七天後,這個前後耗時近一個月的案子終於正式結案,從警察廳調來的兩位公安也即將回歸原崗。
“這段時間和大家共事我學到了很多,也非常感謝大家的關照。”
蘇格蘭站在最後排,隔著人群注視被包圍著的某個人。
他忽然想起剛剛從警校畢業時的生活。
進入一個全新的部門,前輩友好,同僚友善,工作繁忙卻充實安定,簡直就像是夢想中的生活。
——那是一段徹底與組織、與明日見澄川割裂開的生活。
現在,隨著案件結束,他們的生活終於要回歸正軌了。
【二十二】
隨著那起案件的結束,無論是蘇格蘭的生活還是明日見澄川的生活都理應回歸正軌。
但是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深夜,明日見澄川看著站在門外的熟悉的身影,微愣過後,並未錯身邀請對方進門。
他靠著門框,饒有趣味道:“說好的是稀客呢?”
蘇格蘭看起來真的像是一位客人,禮貌問候道:“晚上好。
”
“原來你知道現在是晚上。”
明日見澄川從上至下掃視了一遍站在麵前的人,思索對方會因為什麼原因而深夜找過來,畢竟在警視廳裡朝夕相處的時候,那個家夥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私下裡甚至不願意同他多說一句話。
他有時候簡直要懷疑蘇格蘭是把保鏢和警校裡的事情都忘了個乾淨,但每當麵對一張不帶什麼表情的臉時,除去煩悶,明日見澄川卻又覺得,這就是諸伏景光該做出的反應。
那個人已經完成了年少時的願望,離開組織成為了一名警察,冷淡和距離感反而印證了他的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