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昨晚上我看見有人落水,一時之間情急,就,就跳下去救人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抬眼看他哥的神色。
樓諫喝了一口荷葉茶,淡淡垂下眼來。
殷刃緊張了,又連忙改口。
“啊,不是,是,是我落水了,然後被我哥……不是,被這位見義勇為的先生,救了上來!”
他總算是把自己的邏輯給理順了。
“所以我今天才想要來請客,就是為了謝謝他的救命之恩。”
他這話其實仔細想一想裡麵漏洞百出,但是好在石榴也不聰明,還在這邊兒恍然大悟起來,一拍桌子。
“原來是這樣!”
他又看一眼樓諫,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沒想到啊沒想到,原來樓兄竟然還是這等古道熱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人!真是佩服佩服啊!”
殷刃就聽見他哥冷哼了一聲。
他心裡就猛得一提。
不過好在樓諫沒有再說什麼。
這頓飯吃完,殷刃背後都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下午日頭實在太毒,他們本來預備是去荷塘拍攝烏篷泛舟的,丁丁吵著不想出去,嫌太熱。
剛吃完飯人也犯懶,他們各自回房間躺了一會躲躲日頭。
過了一點,小田就在群裡麵發消息,說這裡有釣小龍蝦的,問他們要不要來。
本來是他們六個人的小群,但是不過是一頓飯吃下來,樓諫就眼睜睜地看著殷刃也被拉了進來。
清清看起來挺感興趣,但是好像彆人都沒想去的,她一個人和小田也不熟,有點不好意思,就想要拉著樓諫去。
【反派大佬,去玩嘛,釣小龍蝦哎!多帥啊!】
樓諫心想不是我們很熟嗎?
而且釣小龍蝦這種沒腦子的事情,到底哪裡帥啦?
雖是這樣說,但他
最後到底卻還是陪人去了。
他剛在群裡一冒頭,殷刃也就狗皮膏藥一樣跟了上來。
【我也去,這個看起來可太好玩啦!/小狗開心搖尾巴.gif】
樓諫看了眼消息,心說你有病吧,剛才那麼長一段時間沒看見你說好玩,怎麼我一要去你就好玩啦?你是去玩小龍蝦還是去玩我的,就不能安安靜靜離我遠點啊。
殷刃纏得太緊,他現在一看見對方就煩。
所以和清清和殷刃往外走的時候,一路上也沒個好臉色。
他一不笑就顯得凶,看起來人也冷冷的。
帥氣程度增加,親和力降低。
殷刃慫慫地跟在他身邊,一句話也不敢說,低眉臊眼地活像是條被主人罵了的狗。
“你怎麼啦?”
清清看他有點不對,就來問他。
“你不想玩回去也行,沒事的,這邊還有這個小哥陪我。”
樓諫扯了扯嘴角,陰陽怪氣。
“沒事啊,我可想去啦——畢竟這個看起來可太好玩啦!”
“啊?那,那就行。”
清清也覺得他們三個人之間的氣氛有點怪怪的,縮了縮脖子,自己帶上耳機聽音樂去了。
殷刃看她一眼,走著走著就悄悄走到他哥身邊,和他肩並肩一塊走。
又過一會,輕輕用自己的手碰了碰他手。
他手上出了點汗,手心汗津津的,大夏天的也涼得嚇人。
他哥沒理他,把手重新插-進兜裡,快步往前走了。
殷刃咬了咬唇,也趕緊跟上去,他昨天晚上摔得那一下還沒好,走起路來有點一瘸一拐,看起來有點好笑。
清清不過低頭看了會手機,再一抬頭看見另外兩人都走出挺遠了,她都有點傻,自言自語:
“啊,他們就這麼喜歡小龍蝦嗎?”
按照小田給他們的地址一路找過去,這個釣小龍蝦的活動是在一家農戶自己承包的一段小溪裡麵,豎著一個大大的油漆牌子上麵寫著【免費垂釣小龍蝦!】。
小溪不深,裡麵水草倒是挺茂盛,隱蔽的蘆葦根部下麵可以看見龍蝦的零星黑紅色鉗子,小田這個時候已經興致勃勃地提著一個鐵皮桶出來,晃一晃裡麵有了十來隻龍蝦在裡麵嘁嘁喳喳地亂爬。
“看,這個很好釣的!”
“啊呀,我看看,真厲害!”
一邊的老板笑眯眯地過來奉承,滿臉堆笑。
“這個超級難釣的啦,你技術可真好!看看,這一個都又肥又壯!”
小田憨厚地咧嘴笑了笑,開心得臉都憋紅了。
很快清清他們也一人要了一隻鐵桶來。
老板還給他們分了一隻粗製濫造的釣魚竿和網兜,細細的魚線下麵綁著黑紅色的生豬肝,往水裡麵一放水底下就有龍蝦揮舞著鉗子夾上來,死死扣住不放手,連著豬肝帶著龍蝦提溜起來,在網兜子裡麵一抖,就全都收入網中了。
這塊圍起來的小溪裡麵龍蝦挺多,有的時候甚至剛放下誘餌去,就有好幾隻揮舞著鉗子衝上來,實在蠢得很。
樓諫甚至沒怎麼認真,有一搭沒一搭地將餌往裡麵甩,一會也釣了不少,鐵桶裡麵都多了一小半。殷刃倒是釣著釣著,就心不在焉,想要湊到他哥身邊來,被樓諫用自己魚竿在他魚竿上敲了一下以示警告。
“老實點,就站那兒,彆過來和我搶!”樓諫眯著眼,都懶得抬頭看他。
“你要嗎?”
殷刃舉起自己的鐵桶,裡麵少少的隻有零星幾隻,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要的話,我的這幾隻也都給你。”
樓諫冷笑了一下。
他還沒說話,殷刃就訕訕地重新把鐵桶給放下了。
倒是挺自覺。
小田在那邊釣了一會,可能把附近的龍蝦都給喂飽了,再往後就不太好釣了,隻懶洋洋地在豬肝旁邊遊,就是不去吃了。
他洗了下手,上去和老板聊了一會,得知他還在附近有個農家養殖場,頗有興致地去了。又過一會,興衝衝地在手裡提溜了一隻兔子回來,對著另外三人炫耀。
“看!老板說這是他今天剛抓到的野兔,我們今晚上的晚飯有著落了!就吃小龍蝦和兔子肉!”
那兔子看起來瘦巴巴,身上一共也沒多少肉,像是隻未成年兔,左邊眼睛上有個不對稱的黑眼圈。被小田揪著耳朵,雙腿直愣愣垂著,索性連掙紮都不掙紮了,看起來有點擺爛的頹廢氣質。
清清過來看了眼,有點懷疑。
“……這看起來也不太像是野兔啊。”
“哎呀,野的野的!今天新從山上捉回來的,野得不能再野了!”
老板趕緊出來找補,伸手在那兔子的頭上彈了一下,那兔子應付地蹬了蹬腿,算是野了一下。
“行,您幫我們算算這些一共多少吧!”
他們釣完龍蝦才知道原來隻是釣龍蝦免費,要是要把龍蝦帶走回去,要另外付費二十元一斤!清清聽完有點不高興,覺得他這不是騙人嗎?殷刃立刻跳出來當他的冤大頭。
“我付我付,沒事的,我來。”
老板就喜歡他這樣的顧客,將兔子綁好往那邊一丟,笑嗬嗬地給他們上稱,結果一算:
“新鮮現釣活龍蝦十一斤,二百二十元。野兔子一隻,二百三十元,一共四百五十元整!哎付款碼掃這邊——”
小田有點不好意思,畢竟中午的飯就是殷刃請的客,那一桌菜一看就不便宜:“不然我來吧,不能總是讓你買單。”
他們推搡了一會,殷刃眼疾手快已經付款了,小田隻能作罷,再回去想要提溜兔子的時候就聽見清清尖叫了一聲。
“蛇!”
可不是,就在他們剛剛釣龍蝦的那地方,露出了一截粗長的花花的蛇尾巴,還在不停地動呢!
眾人都是一驚,清清被嚇到,猛然往後退了一步,正撞在殷刃的身上。殷刃的膝蓋昨天摔了還沒
好,身子沒站穩,往旁邊歪了歪,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樓諫就站在他旁邊,幾乎是下意識地在他的腰上扶了一把,將他穩住。殷刃驚魂未定,卻先轉過頭來看他哥,眼中亮晶晶的。
兩人在這一瞬間對視了一眼。
殷刃嘴唇微動,輕輕喊了他一聲哥。
下一秒鐘,樓諫就已經鬆開了手,皺著眉走到一邊去了。
他拿了漁網,和老板一起將那條蛇給網了起來,拿在手上掂了掂,沉得很。這麼大一條蛇看著可也挺嚇人。
清清又叫了一聲。
“完了完了!你們剛買的那隻野兔子被蛇吃了!()”
果然,隻見那隻黑眼圈的兔子生無可戀地趴在草叢裡麵,毛茸茸的雪白大腿上麵冒出一圈血來。
好容易一番折騰才將那蛇給弄走,眾人都是驚魂未定。
小田這才想起來要去和那老板理論。
你們這裡有蛇你怎麼不說!你知不知道這樣子很危險,還好剛才咬到的是兔子,如果是人怎麼辦!你們這是什麼垃圾地方啊!連顧客的生命安全都不能保證!?[(()”
老板笑嘻嘻地全然不當成一回事:“哎呀,沒事,水邊人家哪裡還有沒見過蛇的,再說了剛剛那條就是條菜花蛇,沒毒的,咬一口也沒事!死不了人的!”
小田還是生氣,又要他把那隻被蛇咬了的兔子給退掉,誰知道這兔子身上有沒有毒啊!
老板說不行呀你們都付款了,沒事的,你們晚上洗一洗那兔子還是能吃的,不礙事的。去了毛一樣吃。
最後說來說去都還是不行,他們隻能提溜著龍蝦桶和兔子悻悻地往民宿走。
小田一路上都在和清清吐槽那個老板,說果然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殷刃抱著兔子跟在他哥身後,瘸著一條腿,走得磕磕絆絆。
那隻被咬的兔子可能自己覺得自己也活不了了,吐著粉舌頭趴在殷刃的懷裡,平靜得連腿兒都不蹬了,一副這輩子當隻兔子真是受夠了這世上荒唐不經的倒黴事兒,總算就能解脫了真好哇的樣子。
“那這野兔子怎麼辦呢?誰要啊!”
小田被愁住了。
真不敢吃啊,怕有蛇毒,但是又花了二百多塊呢!不吃又覺得浪費了。
殷刃摸摸兔子腿上的那一圈毛,濕漉漉的,還在往外滲血,怪可憐的。
“沒事,沒人要的話,那我要吧。”他說。
他現在正好也是個沒有人要的瘸子人,這兔子也是個沒人要的瘸子兔子。
多巧,他們倆算是湊一對了。
他摸了摸那兔子的粉鼻子,心說小可憐,一起加油吧。
如果你活下來的話我就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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