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心聲(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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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臣剛來烏寨,也不熟悉這邊的地形。

一眨眼,烏嵐就跑遠了。

祝青臣提著衣擺追上去,差點走錯了路,還是找到寨子裡的人帶路,才找了過來。

他剛過來,就看見烏嵐坐在地上,顧燕庭站在他麵前。

他捂著鮮血淋漓的額頭,驚慌失措地往後躲,眼看著就要滾下台階了。

祝青臣連忙衝上前,雙手扶住烏嵐的肩膀,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又從袖中拿出乾淨的手帕,給他捂著傷口。

給他帶路的那人見狀不妙,也趕忙扭頭去找大夫。

烏嵐滿臉是淚,和淌下來的鮮血混在一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對不起……祝大人……我把你的衣裳弄臟了,玉冠也摔破了……”

祝青臣連忙拍拍他的背,溫聲安慰道:“沒事沒事,又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你疼不疼?先去找大夫看看。”

“嗯……”烏嵐捂著傷口,和祝青臣一起,轉身要走。

偏偏這時,原本像石頭一樣、一言不發的顧燕庭,忽然開了口。

“祝大人與寨主來得好及時啊。”

他語氣不善,似是嘲諷一般。

而這時,烏嵐又聽見了那個聲音——

“不許把阿嵐帶走!阿嵐是我的人!”

烏嵐聽見這話,下意識瑟縮了一下,躲到祝青臣身後。

祝青臣雖然聽不見他的心聲,但也不想跟他多解釋什麼,扶著烏嵐就要走:“走。”

見他們真要走,顧燕庭又道:“顧大人,烏嵐是在我門前摔的,不如就讓烏嵐來我房裡,讓大夫過來……”

——“我馬上就要扶阿嵐起來了,祝青臣橫插一腳做什麼?我還可以趁機照顧阿嵐……”

“嘔——”

兩個聲音重疊在一起,烏嵐沒忍住,彎下腰,乾嘔一聲。

祝青臣更急了,以為他是磕到腦袋,得腦震蕩了,扶著他就要走:“彆理他,我們走。”

顧燕庭還想上前阻攔。

李鉞護在他們身後,回過頭,對顧燕庭說了一個字:“滾。”

言簡意賅。

顧燕庭留在原地,看著石階上的一灘血跡,還有跟隨著烏嵐的腳步,滴滴答答地淌在地上、連成一串的血珠,臉色一白。

他猶豫片刻,最後還是下定決心,跟了上去。

*

祝青臣把烏嵐扶到就近的屋子裡,讓他在小榻上躺著。

然後又讓李鉞出去喊人打水,自己換了一張乾淨帕子,給他捂著傷口。

可烏嵐額頭上的窟窿實在是太大了,血嘩啦啦的,根本止不住。

和鮮血一樣止不住的,還有烏嵐的眼淚。

他哭著大喊:“祝大人,他又罵我!他總是罵我!他說我寫的東西狗屁不通,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可是……可是祝大人明明幫我看過的,祝大人明明說我寫的很好……”

烏嵐坐起來,哭得狼狽。

祝青臣一手按著他的傷口,一手拍拍他的後背,輕聲安慰道:“沒事沒事,你現在不要想這些事情,祝大人和寨主都覺得你寫的很好,不是你的問題,先彆哭了……”

沒多久,李鉞便帶著大夫進來了。

李鉞把手帕擰乾,遞給祝青臣。

祝青臣拿著濕帕子,輕輕地繞著烏嵐的傷口,把他滿是血汙的臉擦乾淨。

大夫則按著烏嵐的臉,幫他清理傷口。

畢竟烏嵐摔在了石階上,萬一有灰塵石子粘連在傷口上,那就不好了。

烏嵐疼得直抽氣,眼淚又掉下來了。

他緊緊地拉著祝青臣的手,臉色慘白,就連喊疼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祝青臣看著他可憐的模樣,不由地有些後悔。

早知道這個劇情,學生會這麼受苦,他就不該讓學生過來。

乾脆跟李鉞說的那樣,把顧燕庭的腿打斷算了。

大夫清理好了傷口,便從藥箱裡拿出金瘡藥。

所幸苗疆人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裡,追著野豬野雞跑,時常有磕磕碰碰,金瘡藥常備著。

正上藥的時候,烏嵐的父親也帶人趕到了。

“阿嵐!”

祝青臣聞聲回頭,隻見五大三粗的烏寨主,帶著人,正風風火火地從遠處趕來。

而顧燕庭,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過來了。

他就杵在門外,緊抿著唇,默不作聲,隻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房裡的烏嵐。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烏寨主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狠狠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直接把顧燕庭撞得一個趔趄,險些也從石階上滾下去。

“對不住啊,顧大人。”

烏寨主低聲說了這樣一句話,腳步也不曾停頓,直接就進了屋子。

祝青臣站起身來,把烏嵐身邊的位置讓給他。

烏寨主趕忙上前,握住小兒子的手,輕聲問:“阿嵐,怎麼樣?頭暈不暈?痛不痛啊?”

烏嵐一見到父親,又忍不住哭了出來:“好痛!阿爹,痛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大夫才終於把烏嵐額頭上的傷口包紮好。

烏寨主大手一揮,直接讓人抬來擔架,把烏嵐給抬回去。

臨走時,烏寨主對祝青臣和李鉞道:“祝大人、寨主,叫你們看笑話了。我先把孩子帶回去,過幾日再專門設宴,向你們道謝。”

祝青臣道:“不必客氣,快回去吧。”

“好。”烏寨主護送著烏嵐離開,離開時,又狠狠地撞了一下顧燕庭。

顧燕庭站在原地,看著烏嵐離去的方向,有些失神。

看起來竟像是烏嵐對不起他一般。

祝青臣蹙著眉頭,也拉著李鉞回去了。

*

烏嵐被送回自己的房間。

因為傷得太厲害,當天晚上就發起熱來。

父親和大夫在旁邊守了他一夜,到了天色蒙蒙亮的時候,他才漸漸退了熱,恢複過來。

接下來這幾日,烏嵐都躺在床上養傷。

烏寨主特意拜托祝青臣開導開導他。

於是祝青臣特意帶了話本書冊過來,給他解悶。

烏嵐有些不好意思:“祝大人,對不起,我好像總是拿你的東西。等過幾天,我的傷好些了,我就把我爹的庫房打開,給祝大人挑兩匹布料做衣裳,再去山裡找寶石,親自給您做一個發冠。”

“不著急。”祝青臣笑著道,“不過是一點小玩意兒,不要緊的,我還挺喜歡你們山寨裡的衣裳和飾品的,等你好了,你幫我做兩身苗疆的衣裳好不好?”

“好,您放心,我肯定把衣裳給您做得像雲霞一樣好看。”烏嵐道,“我再給您打一堆銀飾,很好看的。”

“嗯,那我就提前多謝你啦。”

“祝大人不用客氣。”

祝青臣頓了頓,試探著問:“阿嵐,你現在對顧燕庭……怎麼看?”

“我……”烏嵐搖搖頭,“我不知道。”

祝青臣歎了口氣,語氣溫和:“還喜歡他嗎?”

烏嵐仍舊搖頭:“也不知道。”

“摸摸你的心口,你心裡還喜歡他嗎?”

烏嵐抬起手,手掌按在自己的胸膛上:“祝大人,我還是不知道。”

好吧。

祝青臣隻好換了一種問法:“阿嵐,你覺得,喜歡一個人,應該是怎麼樣的呢?”

“喜歡一個人……”烏嵐頓了頓,“應該和虎寨大王對祝大人一樣吧?”

他若有所思。

這些天來,祝大人與虎寨大王出雙入對、形影不離,一刻也不曾分開。

就算現在,祝大人過來看他,大王也在外麵等。

虎寨大王,願意為了祝大人,放下對中原人的偏見,願意和他一起吃中原點心,給他做中原衣裳,給他寫詩作詞,還在山上給他唱山歌。

大王就跟一塊賴皮糖似的,牢牢地黏著祝大人。

祝大人也很喜歡大王。

不管大王寫的詩怎麼樣,祝大人都會把詩文仔細收好,夾在書裡。

不管大王有多五音不全,唱的山歌有多難聽,就算旁人都在起哄,祝大人也不會扭頭就走。

祝大人會紅著臉,站在原地,等大王過來牽他的手。

苗疆人熱情大膽,並不避諱這些,這幾日來,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所有人都說,祝大人和大王是天生一對。

這才是真正的喜歡。

而他和顧燕庭……

這時,祝青臣道:“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顧大人,你對顧大人很好,給他唱山歌、寫詩文,為他打扮成中原人的模樣。”

“可是,你覺得,顧大人喜歡你嗎?”

上一回,祝青臣問他這個問題,他急得直接跳起來反駁。

可是這一回,祝青臣

再問他,他卻沉默了。

烏嵐終於明白過來,顧燕庭……或許並不喜歡他。

祝大人和大王,從來不會向對方惡語相向。

顧燕庭對他……

要是祝大人磕破了腦袋,恐怕大王都要急死了。

而他在顧燕庭麵前摔了一跤,顧燕庭卻隻會數落他。

烏嵐低下頭,看著手裡的誌怪話本,忽然想起他前幾日受傷時,聽見的那個古怪的聲音。

那時他雖然受了傷,可他很明顯地能聽見兩個聲音。

一個是顧燕庭說話,從嘴裡發出的聲音。

另一個……

卻不知道是從哪裡發出來的。

難不成顧燕庭練了腹語?

這怎麼可能?

烏嵐隨手翻開話本,猶豫著,想要問祝青臣:“祝大人,您在中原見多識廣,您知道……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學彆人……”

他不知道該怎麼描述。

還沒說完,外麵就有人打斷了他的話。

“阿嵐!”

師生二人扭頭看去。

是烏嵐的朋友們,從外麵跑進來。

他們像一陣風似的,跨過門檻,刮進房裡。

“阿嵐,顧大人帶了禮物向你賠罪!好幾大箱禮物呢!”

什麼?!

祝青臣蹙起眉頭,顧燕庭這又是什麼意思?良心發現了?

不對,絕對不是。

烏嵐坐在床上,抓緊手裡的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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