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無雪一愣。
頃刻間,他緊繃的身體完全鬆了下來。
不過須臾。
他似是心中茫茫,又冒出許多想法。
魅毒這般解嗎?
謝折風的無情道怎麼辦?
四海兩界都在等他的師弟登仙的那一刻肅清天地,若是功虧一簣……
還有。
還有。
師弟真的知道此時此刻他們在乾什麼嗎?
還有……
後來想了什麼,安無雪並不記得。
那一日他的思緒太多太雜了,亂得仿佛冥海中那些盤根錯節的水草珊瑚,根本尋不到源頭。
雙修之後,安無雪率先醒了過來。
謝折風在他到來之前,硬生生在結界中扛了七日的魅毒,魅毒解開之後,謝折風的神魂陷入沉睡,一時半刻醒不了。
師弟正側躺著麵對著他,雙目緊閉。
他看了一眼,卻又不知為何格外心虛,趕忙收回眼神,彆過頭去。
我好像惹禍了。
他想。
哎。
師弟醒來會和他說什麼?
他該坦言自己的欣喜與無措嗎?
師弟的無情道該怎麼辦?
罷了,不論怎麼辦,他都會和謝師弟一同麵對的。
對了,那鮫人的屍體還在結界另一端躺著。
安無雪強逼自己穩定心神,調息了一番,清理了周圍的屍體,又加固了籠罩著謝折風的結界,讓謝折風繼續在沉睡中修養。
上官了了還在等他回去主持劍陣之事,他趕忙離開了鮫人族腹地。
步履匆忙間,他還未走出腹地回到海水中,便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
他低頭一看——居然是個胎石。
胎靈一族不是已經滅族了嗎?
這一族非人非妖非魔,天生是個白紙,若在清氣濃鬱之地化出靈智,那便是個天賦卓越的修者,可若是在濁氣之中誕生,那便是個魔修。
仙禍之時,這一族因為此等特性,無法合族而戰,內鬥不止,最終沒能留下任何傳承。
深海之中的鮫人族腹地怎麼藏著一個還沒修煉的胎石?
安無雪俯身將雪白的胎石撿了起來。
胎石之上有一處地方隱隱冒出了業火印記——每個胎石生出靈智之後,便會擁有業火印記。
還是個剛剛誕生靈智的胎石。
可是……
胎石上沾染了濁氣,若是繼續修煉下去,隻能是個魔修。
將這胎石捏碎以絕後患?
這很可能是胎靈一族最後的傳承了。
而且胎石之上的濁氣很淡,還有補救的機會。
於是安無雪引了冥海之中的清氣,利用深海水流,造了個淨化之陣,將胎石封印其中。
等到胎石身上濁氣被洗淨,封印自然會破。
謝折風醒來之後,他們多半要提及昨日……
屆時,他再帶謝折風回到封印之地,讓謝折風也出手相幫,助這個胎石早日脫離封印。
——可他再也沒有回去。
那日之後,謝折風從未有過隻言片語。
他的師弟根本無需他憂慮,便毫不猶豫地在他與道之間,選擇了後者。
直至謝折風無情道圓滿登仙,他們之間,誰都不曾提及這場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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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海深處之事是這世間無人得知的秘密,謝折風既然不願提及,安無雪乾脆當那些過往從未發生過。
看到薑輕的那一刻,久違的記憶破土而出,喚醒了他遺忘在記憶中的角落。
幸好薑輕當初靈智初開,連封印之人都不記得。
若是那段記憶還有第三個人記得,千年之後,世人還有可能知道,他這個誤入歧途心狠手辣的落月峰前首座,曾經不知廉恥地同自己的師弟有過一場荒唐。
幸好。
謝折風對薑輕的出現毫無反應。
當時這人還在沉睡,自然不知道薑輕的存在。
謝折風直接同照水城主闡明來意後,說:“此事事關雲劍門滅門一案,還請城主找出三個月內拜訪過雲劍門的修士。”
照水城主格外驚駭:“雲劍門比鄰我照水城,居然被人滅門了幾個月,一點風聲都沒傳過來?”
他見謝折風的化身是大成期,雲舟雲堯隻在小成,安無雪更是個看上去隻能拖後腿的廢柴,他有些擔憂道:“能做到此事之人多半是個修為高絕的魔修,幾位單槍匹馬去雲劍門會不會太危險了?需不需要我派點高手一同前去?”
謝折風搖頭:“不必。城主找到叩門之人,派人來客棧通知我等便可。”
話音未落,謝折風直接轉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