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輕擺手:“沒有沒有,幾位不是聽城主說過我的來曆嗎?我雖然修成人隻有幾百載,但其實千年前就降世了,厚積薄發罷了,算不得天賦……”
謝折風又問了幾句同雲劍門有關的線索。
安無雪低頭聽著,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撞到了他的身上。
是一個還沒到他腰間高的小姑娘。
小姑娘本來手中拿著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蘆,糖葫蘆一同撞到了安無雪的身上。
衝撞之下,糖葫蘆掉在地上,他的衣裳下擺也留了一道糖漬。
她像是一時跑得快了些沒看清,如今見安無雪一行人站在這,她又闖了禍,有些怯生生地後退了一步。
安無雪笑了笑。
他抬手,用法訣去了那糖漬,俯身溫聲道:“看,沒有了。你家裡人呢?”
小姑娘眨了眨眼,似乎知道安無雪沒生氣。
她看著那已經落地的糖葫蘆,眼眶紅了。
安無雪心下一空。
他想起千年前剛來照水的時候。
照水劍不曾釘下,城內白骨阻路,荒蕪遍地。
他和秦微一道帶著落月弟子來此,樓水鳴打開結界迎他入城,領著他走過凡世長街,也有一個孩子自小巷中跑出,跑得太快了些,一時不察撞到他。
小孩懷中抱著的滾燙紅薯落在了地上。
秦微隻當對方突然出現,警惕心起,立時將安無雪拉到身後,拔劍斥問:“哪來的孩子?凡人還是修士?”
小孩本想低頭撿起紅薯就跑,見著劍光,大哭出聲:“仙師饒命,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的妹妹還在等著一口飯吃,仙師……”
秦微持劍的手一頓。
安無雪蹲下身,撿起了那沾了泥濘的紅薯,用自己的法袍衣袖擦掉了上頭的汙穢。
他直接用秦微的劍,割下了法袍衣角,將滾燙的紅薯包在其中,走上前還給那孩子,說:“去吧。”
那孩子立刻止了哭聲,抱著東西跑了。
秦微問他:“辟穀丹比凡俗糧食好用多了,怎麼不給他幾顆辟穀丹?”
他搖頭:“他能護得住一個紅薯,可他護不住一顆辟穀丹。”
秦微無言。
後來陣法出現問題,城內濁氣衝天,混亂之中,安無雪看見了那對兄妹的屍骨。
那孩子抱著他的妹妹躺在街邊,手中還攥著他衣袍割下來的衣角,兩人都沒了氣息。
他將那對凡人兄妹的屍骨一同埋在了照水劍陣基的萬劍之中。
一晃千年。
他伸手,摸了摸那小姑娘的頭,打眼看了看周圍走過的攤販,瞧見不遠處有一個賣糖葫蘆的。
他快步走上前,從上頭拔了一根下來,正打算拿出靈石付錢。
薑輕卻也幾步跟了上來,將準備好的凡人銀錢遞給攤主,又對他說:“我也正想買給她。”
他笑了笑,沒有拒絕,拿著糖葫蘆回身。
那小姑娘的父親正好在此時追了上來。
安無雪將剛買來的糖葫蘆遞給小姑娘,說:“掉在地上的就彆撿了。”
小姑娘的父親忙不迭道:“多謝仙師!多謝仙師!”隨後便領著小姑娘快步離開了。
安無雪做完這些,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看。
他轉過頭,瞧見謝折風正沉沉地望著他,不知是不是也想起了什麼。
他迅速眨了眨眼,說:“謝道友,既然人找到了,我們現在要乾什麼?”
謝折風眸光微動,這才收回神思,道:“有人用雲劍滅門當日發生的事情造了幻境掩蓋滅門,若是不以蠻力破開,唯有當日叩門之人才能輕而易舉地敲開幻境。既然此人是薑道友,宜早不宜遲,還請薑道友立刻同我們一道去一趟雲劍門。”
薑輕點頭:“自然,我來之前已經有所準備,這才帶了靈馬來。我們五人,乘風馭使馬車更快一些。”
幾人商議了一番,還是謝折風驅使馬車,安無雪等人坐在裡頭就好。
薑輕率先上了車,安無雪正打算緊隨其後,身旁,謝折風突然一步上前同他並肩而立,攔住了他上車的動作。
安無雪一驚,立時撤開讓謝折風先走。
那人卻轉過頭來,低聲困惑地問他:“你可以收下雲舟給你買的花燈,可以讓薑輕為你付一根糖葫蘆的賬,為何不要我的一顆靈石?”
安無雪險些脫口而出:因為那是你送的。僅此而已。
問這個乾什麼?
堂堂出寒劍尊,難道還記仇這麼一件小事?
等等……
照水城於他而言與彆處不同,他站在此處總有種大夢一場的恍惚感,一念之間竟是疏忽了。
他們來到照水之後他便不曾特意遮掩,剛才也沒有遮掩言行,這人會不會察覺到什麼?
他們兩人此刻正立於馬車旁,挨得極近,街上嘈雜,身後的雲舟雲堯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他乾脆同樣以低聲答道:“一顆靈石而已,不值得仙尊掛心。”
已經上車的薑輕突然掀開馬車的簾子,探出身來,指向車內一處,對安無雪道:“宿雪,我給你鋪了一層嵌了絨的絲衾,你坐這——”
他見謝折風麵色沉沉,而安無雪正和謝折風挨在一起不知說著什麼,他話語一頓。
“謝道友,我看你和宿雪同出落月,關係似乎也不俗,”薑輕說,“我隻是見他修為不高,又身子單薄,怕馬車長座冰涼,他坐著不舒服。”
“你應該不會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