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老儒生(2 / 2)

“是個有學問的。”崔漁邁步向巷子裡走去。

巷子有兩米寬,住著十幾戶人家,一側擺放雞籠、兔籠,看起來有些窄。

走過一戶戶大門,崔漁終於在一座破舊的大門前停下腳步。

大門沒有關,院子裡搭建了一個涼棚,棚子下站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

老者精神抖擻,筋骨健壯氣血渾厚,先前響亮的讀書聲跨過百米巷子,就是老者發出的。

三個學生更有意思。

一個二十多歲,懷中抱著一把簡陋的長劍,劍鞘上歲月斑駁,顏色早就已經褪去。男子身穿青衫,麵容普通,此時閉著眼睛懷抱寶劍坐在那裡,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另外一個三十多歲,手中拿著一個朱紅色葫蘆,看著手中書籍愁眉苦臉,時不時的拿起葫蘆抿上一口,澹澹的酒香在院子裡回蕩。

還有一個十五六歲,氣質文弱猶若女孩,正一板一眼的坐在最前方,低頭看著手中書籍不語。

崔漁看到院子裡奇怪的組合,整個人不由得愣住。

果然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崔漁看到了老儒生,老儒生也看到了崔漁。

那正在喝酒的男子轉過頭,連忙扔下手中課本,轉過頭道:“門外可是來拜師學藝的?”

“正是。”崔漁邁步走入院子,對著老儒生行了一禮:“可是李銘先生?”

“正是老夫。”老儒生點點頭,應了一聲後正要開口說些什麼,那邊正在一板一眼讀書的少年放下手中書籍,打斷了老儒生的話,然後轉過頭來看向崔漁,見其氣度不凡,但卻兩手空空,開口道了句:“想要拜師,須粟米一擔,肉二十斤。”

“小藝,既然是來拜師的,就是誠信想求學問的,談那些俗物做甚……”老儒生在旁邊開口。

“先生也是人,而不是餐風飲露的聖人,若來拜師的弟子都沒有束修,老師難道每日去喝西北風嗎?你看師娘答不答應,到時候又該吵的雞犬不寧了。”少年人此時竟然一板一眼的對老儒生訓斥,叫老儒生一時間愣在那裡,半響後才道:“知識就是知識,本不該和黃白之物沾邊,憑白辱沒了知識的聖潔。為師掌握了知識,就該將知識一代代的傳承下去,有義務將知識傳授給天下人。這本來就是倉頡老祖免費傳授給我人族的。”

“你清高,你了不起,師娘可不能和你一起喝粥。要不是你前天因為沒有收人束修,惹得師娘生氣跑回娘家,咱們至於天天喝粥吃鹹菜嗎?”叫小藝的少年嘴就像是機關槍,將老儒生懟的麵色一陣青一陣白,站在那裡不說話。

小藝轉過身看向喝酒的中年人:“大師兄,你說是不是?”

“是極!這老儒生就是忒酸腐,自己吃不飽肚子也就算了,害得咱們也跟著喝粥。你倒是收點束修,先將師娘接回來再說啊?我有些懷念師娘釀造的美酒了。”中年男子拿著紅色葫蘆,眼神中滿是鄙夷的看了老儒生一眼,喝了一口酒水。

崔漁站在門外有些發愣,這可和自己想象中的儒家弟子不太一樣啊。

不說畢恭畢敬,你也不能直接開懟諷刺啊?

這還是儒家弟子嗎?

“門外的那個,可有糧食和肉?”小藝看向崔漁,話語將崔漁喊醒。

“有!有!有啊!”崔漁連忙道:“區區一擔米怎麼能與無價的學識相比?我願出百擔米,肉千斤,佳釀三十壇,作為拜師束修。”

崔漁目光掃過院子裡的幾個人,具都是破衣爛衫,衣服上滿是補丁,與他記憶中的高大上儒家完全不相符。

聽聞崔漁的話,院子裡幾個人都呆住了。

老儒生一雙眼睛看向崔漁,話語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哪來的米?”

這可是大災之年,而且天災不知何時才能停止。

小藝也是愣住,似乎從未聽聞這般多多糧食。

崔漁身後的小道士聞言童孔一縮,袖子裡伸出手不斷掰扯:“百擔米那是多少?能堆積成小山了吧?”

“賺大發了!賺大發了!找到長期飯票了。他們家有這麼多糧食,應該不差我這麼點口糧吧?”小道士一顆心都在顫抖。

天地良心,他張角隻想吃一口飽飯而已!

僅此而已!

崔漁平民身份,就算對方到時候認出自己是騙子,又能奈何得了自己?

自己撒丫子一跑,他去哪裡找自己?

這簡直是一個完美的冤大頭飯票。

院子裡的小藝此時也驚呆住了,百擔糧食?什麼人家,敢有這種豪氣?

下一刻小藝猛地站起身,滿臉笑容的湊上前來,對著對於躬身一禮:“尚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是哪家公子王孫?那可是百擔糧食,兄弟不是開玩笑?”

“在下崔漁,隻是一介平民。至於說百擔糧食……。”崔漁搖了搖頭:“區區百擔糧食罷了。”

“好!好!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師弟了。這位是你大師兄季鯤鵬。這位是二師兄南北。我排行老三,叫王逸。你也可以叫我小藝。”少年人拉著崔漁的手,眼神中滿是熱切,然後看向呆呆站在那裡的老儒生,責怪的道:“站在那裡做甚?還不去擺茶等著拜師禮。”

然後轉過身著急忙慌的拉著老儒生坐在凳子上,又對著拿著酒葫蘆的漢子道:“大師兄,快去上茶。趕緊叫這位冤大頭拜師,可千萬不能叫這冤大頭給跑了。”

崔漁聞言一張臉頓時就黑了。

冤大頭?

這冤大頭的名字可還行?

他是見到幾人生活拮據,特意資助一些而已。老儒生看起來就是老實憨厚之人,能免費為天下百姓傳授知識,可見其品行。

這年頭有知識的人可是稀罕物,憑老儒生的學識,去哪裡不是錦衣玉食?何必在這陋巷內遭罪?

況且區區百擔糧食,他有物質轉化,還真沒覺得多。

老秀才被王逸拉著坐在凳子上,然後大師兄季鯤鵬端來茶水。

崔漁與老儒生就像是木偶一樣,暈乎乎的就完成了拜師儀式。

“這就拜師了?”崔漁腦袋有點懵。

“坐下吧,今日開始授課。”老儒生看著跪倒在的崔漁,下意識拿起手中書卷,有些手足無措站在那裡,呆呆的道了句。

崔漁聞言被小藝拉著坐在一旁。

“識字嗎?”老儒生看著崔漁。

崔漁聞言搖頭。

老儒生拿著書卷,似乎找回了當先生的感覺,麵色如常道:“無妨。隻要勤奮好學,終歸是有朝一日會認得的。”

“今日我們學習《問策篇。”老儒生笑著道。

小藝在旁邊扯了扯崔漁袖子:“不認識字無妨,咱們和先生學的是道理,隻要明悟了道理,自然會踏入儒家大道,字為行跡約束,淪為下乘,道理才是上乘。隻要明悟道理,再去學字不過手到擒來罷了。”

崔漁聽聞王逸的話,忽然心中湧起一股不妙的預感,看著笑得燦爛的小藝:“你識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