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翟明秋確實是被科室裡的領導給攔住了。
但真正阻攔他腳步的,不是關於他前途的提醒，而是科室主任說：“你現在過去，或許可以阻止爭吵,但同時也從側麵印證了小劉那些話的真實性，你和小馮同誌必然因此陷入輿論漩渦。”
“如果你對小馮有想法，很好，你可以去為她出頭，年前把關係定下來，年後上門談親事,事情傳出也是一段佳話。”
“但是！倘若你隻把小馮當成普通同事，或者內心不夠堅定，我並不讚同你過去為她出頭。你是男人,一段風流韻事影響不了什麼。可她是女同誌，世道對女性總是更苛刻,否則小劉為什麼會說那些話？因為她知道那些話能攻擊到小馮同誌。”
“是，小馮同誌性格堅強,並不畏懼人言,可她不在乎,你能保證她以後的丈夫不在乎這些流言，能確定這些事不會對她以後的婚姻造成影響嗎？”
“如果你不能保證,那你就不要出麵，這樣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她都更好。”
翟明秋不能保證。
雖然馮愛雲的熱烈追求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遠沒有到喜歡的程度，他也並不想踏入婚姻，才會躲著她走。
既然他們之間不會有結果，他又能怎麼保證這些事不會影響到她的未來？
最終,翟明秋沒有踏出這一步。
這天晚上他睡得不太好，第二天中午吃飯時，他也總忍不住往食堂大門看去。但直到他吃完飯，也沒有看到那個人出現。
“那個人”這會在葉敏家裡。
她是個果斷的人，雖然給出去的心一時半會沒法收回來，但行動上的改變並不難。
而她所做的第一個改變，就是不去醫院食堂打飯。
駐地有很多食堂，師部的，團部的，各營各連也有，但部隊食堂一般人不能去。
她們以前能去師部食堂吃飯，是因為衛生所就在師部，現在集體遷到了軍區醫院，醫院裡還開設了食堂，自然不能再去部隊食堂打飯。
醫院食堂不想去，剩下的就隻有部隊家屬院食堂。
家屬院和醫院食堂收的票證一樣，可以通用，不過家屬院大門口有人站崗，非大院裡的住戶不能進，所以人員還是有限製的。
但馮愛雲到部隊後一直住在她姑父家裡，到現在也沒搬，出入沒有障礙，所以她想去哪個食堂吃飯都行。
說來也巧，馮愛雲剛進家屬院食堂，就碰到了葉敏和錢曉雲。
因為她是第一次在工作日中午回這邊食堂吃飯，所以葉敏多問了一句，馮愛雲沒說實話，聳聳肩說：“醫院食堂吃膩了，來這邊換換口味咯。”
就算她不說實話，葉敏也能想到原因。
不過葉敏沒有挑明刺激馮愛雲，隻是點了點頭，算是接受她的解釋，並隨口邀請：“我和曉雲打好飯回去吃，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馮愛雲無所謂去哪裡吃，也隨口答應：“行啊。”
於是從這天起，葉敏、馮愛雲和安安三人多了個飯搭子。
而翟明秋連著幾l天沒找到馮愛雲，就明白她可能是放棄了，鬆口氣的同時有些悵然，但最終所有的情緒都被壓製，他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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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就到了十二月中，氣溫又降了一截，駐地周圍流感頻發，醫院夜裡急診病人數量也隨之增多。
因為交通不便，這時候很少有人會晚上去看病，所以除了住院部，其他科室夜班人都不多。這麼一來，夜班醫護人手就有些不足。
醫院領導知道這件事後，迅速做出調整，增加了夜班醫生的數量。葉敏本來半個月才輪一次夜班，調整後變成了一周一次。
調整通知下來的第三天，輪到了葉敏值班。
當天葉敏上的是連班，時間從當天早上八點，要一直上班到次日淩晨六點。也不算一直，就像中午她有午休，晚上她也有兩小時吃飯時間，同樣是八點前到單位。
聽起來一天二十多個小時的輪軸轉很熬人，但過程其實沒有那麼辛苦，晚上沒有病人的話，她是可以在辦公室裡休息的。
好吧……沒有病人是不可能的，最近感冒的多，晚上值班多少都會被叫醒幾l次，困得眼皮打架還得爬起來給人看病的滋味沒那麼好受，全都靠熬。
吃完飯收拾好廚房，孟城帶著兩個孩子送葉敏去上班，順便消消食。
雖然雲省四季如春，但溫度變化還是有的，冬天尤其是到了晚上，北風刮起來，凍得人直縮脖子。
孟崢就是縮脖子的那個，他早上去育苗班時覺得冷，特意係上了圍巾。等出了太陽，玩鬨時又覺得熱，就把圍巾給取了下來。結果圍巾沒有放好，玩鬨中被人踩了好幾l腳，放學拿回家時已經不成樣子。
他裡麵穿的毛衣也跟安安的不同，是雞心領的，比較低，原本是為了方便係圍巾，這會倒是方便了凜冽的寒風。
看著他縮頭縮腦的模樣，葉敏心裡很沒好氣，但又擔心他感冒，所以到醫院後就對孟城說：“我自己進去就行，你快帶著他們兩個回去吧，彆感冒了。”
孟城應聲，又說明早過來接她。
他早上一慣醒的很早，以前會起床去鍛煉，自從葉敏和孟崢開始練武，早上這點空閒他都花在了娘倆身上。
葉敏知道他的習慣，就沒有拒絕，點頭說：“行。”
走進醫院，葉敏直接去了辦公室。
衛生所因為規模小，沒有區分辦公區和接診區，醫生個人的辦公室就是診室。
但軍區醫院不缺地方，這方麵分得挺細，而且科室內部接診有排班，醫生數量比診室數量多，所以診室都是隨機安排的。
不過辦公室離診室不遠，在同一層樓，走幾l步就能到。
辦公室是個大開間，三麵牆壁或並排，或零散擺著幾l個文件櫃，中間是一對一擺放的辦公桌。
葉敏進去的時候，辦公室裡有其他值班的人在，看到她打招呼人：“吃完飯了？”
“嗯，你吃了嗎？”葉敏邊說邊穿過幾l張辦公桌，走到自己桌子前，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穿上。
對方說道：“吃過了，我在食堂吃的。”他是軍區醫院建成後前來支援的醫生，單身，未婚，自己懶得開火，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決。
葉敏邊扣白大褂，邊跟他寒暄，完了看看時間，見已經過八點，彎腰從辦公桌抽屜裡拿出一本書和一個筆記本，再帶上筆，跟人說一聲就去了診室。
診室是她常待的那間。
診室說是隨機安排，但其實很有慣性，一間診室常用的就那幾l名醫生，相應的一名醫生長待的診室也就那一兩間。
晚上病人不多，所以進到診室葉敏就打開書看了起來。
其實她也可以睡覺，現在開始睡，轉點後要是被叫醒也能沒那麼難受。但太早了，葉敏實在睡不著，趴在辦公桌上也是乾熬著，不如把時間拿來看書。
值班的夜晚很適合學習，夜晚的醫院總是很安靜，來掛號的病人也不多，她很少會被打斷。
這天晚上就是這樣，十二點之前，葉敏隻接診了兩名病人，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半個小時。
回到辦公室準備睡覺前，葉敏回憶了下晚上的工作，不由在心裡祈禱，希望轉點後也能這麼省心，最好是能一覺睡到大天亮。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淩晨一點半，葉敏被叫醒了，有病人掛了她的號。
匆匆忙忙趕到診室，病人還是熟人，葉敏驚訝問：“丁楊？你怎麼過來了？難道是曉雲生病了？”
說到最後一句，葉敏臉色已變。
錢曉雲懷孕八個月，從現在到孩子出生前的每一天都非常關鍵。
一看她臉色，丁楊就知道她誤會了，連忙說道：“你放心，曉雲沒有生病，是何國慶，他發燒了，老何不在家，大丫來敲我家的門，找我幫忙把人送過來。”
葉敏鬆了口氣，走進診室一看，病床上果然躺著個半大孩子，何家老大衣著單薄地站在病床邊，臉上滿是慌張。
看到葉敏進來，何大丫連忙哭著說：“葉醫生，求你救救我弟弟！”
“我現在給他看病。”葉敏邊說邊戴上口罩，給何國慶做檢查的同時問何大丫，“你怎麼穿得這麼少？”
何大丫眼角掛著淚說：“我、我太慌了，沒顧上穿棉襖。”
“再慌張也不能不穿外套，彆明天你弟弟沒事，你病倒了。”葉敏讓丁楊去叫個護士過來，等人到了又請對方去找床棉被過來給何大丫裹上。
來的護士雖然不是大院住戶，但年輕姑娘大多有同情心，看到何大丫穿著件薄毛衣坐那發抖，二話不說出了門。
等再回來時，她手上就多了一床薄被子，上手將何大丫裹得嚴嚴實實，又問：“你喝不喝熱水？”
何大丫不好意思麻煩對方，搖頭說：“不用了，謝謝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