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營長雖然救過馮愛雲,但對她來說終究是外人,哪怕知道他可能是幕後的那個人,她也隻是驚懼憤怒。
而她和秦芳剛認識時關係雖然並不和睦,但經過這一年多的相處,她早已把對方當成朋友。她以為秦芳也是拿她當朋友的,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跟人合謀算計她!
盤清楚前因後果,馮愛雲當時就坐不住了,沉著臉說:“我要去找秦芳。”
葉敏卻攔住了她,問道:“你去找她乾什麼?”
“當然是問她為什麼要害我!”馮愛雲大聲回答,“她是我朋友,我那麼相信她,可她呢!”
“可她不一定把你當成朋友!”
因為顧忌到在主臥睡覺的安安,葉敏的聲音並不大,但她說出的話卻很鋒利,讓馮愛雲立刻停住了步伐,轉頭紅著眼眶說道:“我不明白,如果她不拿我當朋友,她可以不跟我來往啊,為什麼要一邊對我好,又一邊跟人合夥害我?”
葉敏有點頭痛,她覺得馮愛雲還是太年輕了,在她的世界裡是非黑白對比鮮明,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這樣的性格很好,真實,跟她來往不用擔心被背刺。
但這樣的性格也容易得罪人,也很容易受傷,因為不是所有人都會像她一樣把不喜歡擺在臉上,不樂意就不跟人來往。
葉敏歎了口氣:“愛雲,人性是很複雜的,你不喜歡一個人就不會跟對方來往,但有些人明明心裡厭惡一個人,見到那個人是也能表現得很熱情。還有些人經受不住誘惑,也許秦芳過去和你當朋友,隻是因為這選擇沒壞處,但當有人許了她更多利益,她就迅速倒戈了。”
“何營長能許她什麼?”
“何營長能許秦芳什麼不重要,她是因為利益倒戈,還是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朋友也不重要,在她決定背叛你的那一刻,你們就當不成朋友了,你再追究這些沒有意義。”葉敏分析說道,“對你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流言是什麼,弄清楚流言是誰散播的,怎麼才能製止流言進一步擴散。”
葉敏突然止住聲音,對上馮愛雲的目光才繼續說,“如果你不想和何營長扯上更深關係的話。”
馮愛雲咬緊牙關,抬手抹掉眼角溢出的淚,轉身回到床邊坐下問道:“你覺得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梁姐消息靈通,我可以把她叫過來,問她有沒有聽說過流言,想查清楚流言最初是誰散播的,我們自己去問肯定不行,我的建議是上報婦聯,讓她們幫忙查。”葉敏停頓片刻,特意提醒,“但上報的話事情肯定會鬨大……”
馮愛雲慘笑一聲問:“事情不鬨大,他們就會放過我嗎?”
如果主導這件事的真是何營長,拿葉敏覺得他的目的,肯定不隻是通過流言和馮愛雲扯上關係,甚至他的最終目標都不一定是馮愛雲。
要知道,馮愛雲的姑父可是陸副師長,而陸副師長又是軍區副司令。司令員年紀已經大了,近兩年可能會退下去,到時候陸副師長上位的
可能性更大。
雖然馮愛雲姑姑是陸副師長後來娶的老婆,前麵妻子為他留下了一雙兒女,但人是他自己看中娶回家的,老夫少妻,自然會寵著些。
要不是這樣,馮愛雲一個隻接受過短期培訓,沒正經上過衛校的人,怎麼能被安排進衛生所?
而且就算是親侄女,一般人也不一定會留她在家裡常住,可馮愛雲到了部隊後,一直住在陸副師長家裡,還絲毫沒有寄人籬下的不安。
足見陸副師長有多愛屋及烏。
何營長年紀不小,又離過一次婚有四個孩子,這條件副師長的千金肯定沒指望。但搭不上副師長千金,搭上副師長夫人最疼愛的侄女也行啊。
要是成了,他照樣能少奮鬥十幾年。
但想少奮鬥,隻是通過流言跟馮愛雲扯上關係肯定不夠,最少也得通過婚姻跟人綁定,從此以後成為一條船上的人。
葉敏回答說道:“我認為不會。”
葉敏能想到的事,馮愛雲也能想到,她深吸了一口氣說:“葉姐,麻煩你了。”
“咱們是朋友。”
葉敏說完,轉身出了房間,去隔壁找梁娟。
梁娟這會剛做好飯,和家裡孩子圍著飯桌坐下,不過他們這樣的普通家庭,吃飯沒那麼講究,端上碗蹲馬路牙子上都能吃得噴香。
所以聽到葉敏的聲音後,她沒怎麼猶豫,挾上菜就過來了,問發生什麼事了。
葉敏沒把人直接領進屋,站在院子裡低聲問:“梁姐,你最近有聽說過什麼流言嗎?”
“誒?”梁娟用看稀奇的眼神上下打量葉敏,“你平時不是不愛聽那些閒話嗎?今天怎麼特意找我打聽起來了?”
“有點事,”見梁娟沒頭緒,葉敏提醒道,“有沒有跟我飯搭子有關的小道消息?”
因為葉敏這幾個月總跟錢曉雲和馮愛雲一起吃中午飯,梁娟沒少調侃她們是飯搭子,一聽就明白了,表情猶豫起來:“確實有件事,跟小馮有關的。”
“什麼事?”
梁娟左右看了眼,壓低聲音說:“我聽人說,小馮跟何營長好像處上對象了。”說完覺得不大對,“你們每天一塊吃中飯,這事她沒跟你提過?”
“她都不知道,怎麼會跟我提。”
“她不知道?”梁娟麵露詫異,“大院裡傳得有鼻子有眼的,她怎麼會不知道這事?不對,你怎麼突然找我問這些?出什麼事了?”
葉敏歎了口氣,卻沒回答,而是說道:“愛雲就在屋裡,咱們進去當著她的麵說吧。”
跟葉敏打了那麼久交道,她的性格梁娟是了解的,聽她這麼說就知道估計是出事了,就沒拒絕,端著碗跟她一起進了孟崢房間。
屋裡馮愛雲看到兩人進來,起身喊了一聲“梁姐”,便又坐回了床上。梁娟則在跟她打招呼後,坐在了書桌旁邊的凳子上。
房間裡沒有其他凳子,葉敏也坐到了床邊,知道馮愛雲不知道怎麼開口,便主動說起中午食堂發生的
事:“梁姐你不知道,愛雲當時氣得都哭了,她跟何營長就沒見過幾次麵,非要說的話,也就是昨天和秦芳去市裡買東西,在百貨商店碰到何營長帶女兒去買衣服的時候給了幾句參考意見。”
說著見梁娟麵露恍然,葉敏心裡就有數了,繼續為馮愛雲叫屈:“但就是這幾句參考意見,也是因為何營長說他一個大男人,不懂怎麼給女孩子買衣服,才請她和秦芳幫的忙。其實愛雲平時是很注意跟男同誌保持距離的,當時都沒想答應,可跟她一起的秦芳嘴快,沒等她拒絕就應下了,答應了吧又說肚子痛,跑廁所去了,留下愛雲一個人幫忙選衣服。”
梁娟若有所思問:“這麼說的話,小馮你和何營長其實不太熟?”
馮愛雲紅著眼眶說:“我們本來就不熟!”
本來梁娟對馮愛雲和何營長處對象這件事深信不疑,畢竟流言傳得有鼻子有眼,時間地點經過一應俱全,任誰都挑不出毛病來,不得不信。
可看著馮愛雲紅著眼眶,一看就委屈大發了的模樣,梁娟又有些不確定了,同時她也有些納悶,問:“你們叫我過來是?”
“我們知道大院裡有了愛雲和何營長的流言,可我們都沒聽人說過流言,也不清楚到底什麼情況,就想請你過來問一問,流言具體是怎麼傳的。”
“嗐!”梁娟鬆了口氣,吃兩口菜說,“我上午剛聽人說過這件事,你們問我是找對人了!”
流言的內容說起來很簡單,基本就是拿馮愛雲和何營長那幾次偶遇包裝包裝,普通來往說成相互曖昧而已。
特殊的是藥房那兩次碰到不算,兩次縣裡、一次市裡相遇知道的人都不多。
何營長救馮愛雲那次,隻有他們和那幾個盲流,再就是葉敏和錢曉雲知道。後麵兩次遇見當事人則隻有馮何兩人和秦芳。
所以通過流言,基本能確定這件事是何營長在背後算計,但秦芳也不能脫掉乾係,畢竟去市裡那次相遇,她的所作所為太可疑了。
而這些事因為太細節,所以顯得可信度很高。
原本梁娟都快相信馮愛雲和葉敏的話了,說完心裡又嘀咕起來,忍不住問:“小馮,你跟何營長之間真不熟啊?”
馮愛雲心裡本來就難受,聽到這話眼淚都快出來了:“真的不熟!我都沒跟他打過幾次交道,怎麼熟得起來!”
葉敏拍拍馮愛雲的手,示意她冷靜下來,同時對梁娟說:“梁姐你想,如果是你家慶蘭,二十出頭找個像何營長這樣年紀大,離過婚還有四個娃的男人,你覺得般配嗎?”
“當然不般配!”梁娟臉色瞬變,但想到洪團長的女兒,又有些拿不準,“但現在小姑娘的心思,咱們哪看得懂啊!像洪團長女兒,不就找了個年紀大的對象嗎?”
“陳醫生再不好也是未婚,沒有前妻沒有子女,何營長能跟他比?”因為對何營長觀感不好,葉敏說話也多了幾分刻薄,“何況愛雲條件又不差,人年輕,長得漂亮,工作也穩定,還有個當副師長的姑父,說句不客氣的,咱們駐
地未婚軍官隨便她挑都沒問題,她瘋了才去找個帶孩子的二婚頭!”
梁娟雖然覺得流言傳得跟真的一樣,總忍不住搖擺,但她不是聽不進去道理的人,順著葉敏的話對比兩人的條件,也覺得不太合適。
再看馮愛雲這氣憤的模樣,也不像是昏了頭,但她又有些疑惑:“既然你們沒處對象,那流言是誰傳的?流言裡提到的那些事,知道的人應該不多吧?”
梁娟會對馮愛雲和何營長處對象這事深信不疑,就是因為流言裡透露的,外人不知道的細節太多了,讓人很難不信。
葉敏意味深長道:“知道的人再少,不也有人知道嗎?”
梁娟把那些事過了一遍,問道:“你說秦護士?”
“秦芳參與的隻有最後兩次相遇,前麵的事愛雲沒有告訴過她。”
“不是秦護士哪會是誰?照你這麼說,知道全部情況的就小馮跟何營長啊?”梁娟眼睛漸漸瞪大,看看馮愛雲,又看看葉敏,一臉不敢置信地問,“你們懷疑是何營長傳的謠言?他圖什麼?”
“他能圖的可不少,他雖然是營級乾部,但帶著四個孩子,再娶肯定找不到什麼好對象,像愛雲這樣家境好工作穩定,還年輕漂亮的姑娘更不用想,何況愛雲姑父還是副師長。”
葉敏沒說何營長娶了馮愛雲能少奮鬥十幾年的事,但梁娟隨軍不是一兩天,不可能想不到這些。
她有點吃不下去飯了。
放下碗在屋子裡來回走動,好幾分鐘後才想起來不對的地方:“就算是何營長在背後算計小馮,那他怎麼知道去縣裡和市裡就一定能碰到她呢?你們剛才不是說跟秦護士沒關係嗎?”
“我說的是愛雲沒有告訴過她前麵的事,但不代表她不能從其他渠道知道這些事,而且你能確定何營長沒有跟秦芳沆瀣一氣嗎?”
梁娟一臉懵:“沆瀣一氣?什麼意思?”
葉敏噎了下解釋說:“就是狼狽為奸。”
“狼狽為奸就狼狽為奸,你說什麼一氣啊!”梁娟坐回凳子,重新端起飯碗,用筷子無意識地撥動了兩下,想起來問,“不對,你們找我過來不是打聽流言內容的嗎?跟我說這些乾什麼?”
葉敏沒再拐彎抹角,說出叫她來的目的:“如果真是何營長在背後算計愛雲,這事應該算惡劣吧?愛雲雖然不算軍屬,但是婦女,還在咱們大院住了好幾年,這事婦聯不能撒手不管吧?”
梁娟神色毫無意外,她就知道葉敏跟自己說這麼多沒好事。但她沒有生氣,一是這幾年葉敏雖然沒找給她找事,但每次她也收獲了好處;二是葉敏說的話確實有道理,如果馮愛雲真是被算計了,這事婦聯還真不能撒手不管。
問題是婦聯能怎麼管?
梁娟為難說道:“雖然你們的猜測算是有理有據,我也很同情小馮你,但沒有實際證據,我們也很難辦啊!”
“梁姐你放心,我們找你過來,不是想讓你們直接給何營長扣帽子,而是想查清楚流言到底是誰傳播的,這件事到
底是不是有人成心算計,如果是,揪出幕後這個人,愛雲也能跟他當麵對質,解釋清楚流言,製止流言進一步傳播,對她造成更大傷害,你說是不是?”
“嗐!原來就這事啊!你們早說啊,剛才嚇我一跳!”梁娟臉上表情鬆快下來,“查流言源頭是吧?行,下午上班我就跟李主任提一提這件事,再挨個去問,保管幫你們把人查出來。”
“謝謝梁姐!”葉敏連忙說道,同時不忘給馮愛雲示意,讓她也說幾句好聽話。
馮愛雲某些時候雖然有點愣頭青,但關鍵時候也是會說幾句討巧話的,而且她心裡也確實很感激梁娟的幫助,再三向她道謝。
梁娟心裡受用,嘴上卻很客氣:“都是鄰居,客氣什麼啊!小馮你也彆太擔心,外麵流言傳得再厲害,隻要你不往心上去,算不了什麼的。人活在世,誰沒經曆過坎坷,過去就好了。”
“謝謝梁姐。”馮愛雲再次真心實意地說。
因為飯還沒吃完,說完正事梁娟沒在葉敏家裡多待,很快端著空碗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