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醫生！”
“葉醫生來啦！”
轉崗第二天剛進更衣室,正在換衣服的護士們就你一言我一語地喊了起來，表情都含著幾分促狹，但並沒有惡意,隻是單純地開玩笑。
葉敏沒有生氣,也跟著開玩笑說：“嗯！這稱呼不錯,你們再多叫幾l聲。”
她裝出要聽的模樣，大家反而不樂意了,馮愛雲輕輕推了她一下說：“少來,你還喘上了是吧？”
“那可不！”葉敏笑,很快又斂起神色說道,“不過這稱呼雖然好聽,但太生疏了，以咱們的關係，你喊我葉姐我也是願意聽的。”
彆說是以前兩看相厭的時候，哪怕後來因為安安和好,馮愛雲也沒喊過葉敏姐，當即翻了個白眼說：“你想得美！”
因為藥房跟科室不一樣,換好衣服進去一待就是一天，錢曉雲一沒有趁著空閒時到處走動,二不像葉敏以前那樣,時不時被調到急診幫忙，所以她到衛生所工作雖然有一年多，但那跟其他護士一直不怎麼熟悉。
再加上她這個人說話不太中聽,且有個當副師長的姑父，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在衛生所都沒人敢惹，相應的人緣也不太好。
直到安安出生,為了方便照顧，葉敏把她帶來上班。
那段時間所裡護士經常會趁空閒去藥房看安安，跟馮愛雲見麵的次數增多，再看她和葉敏說話雖然沒那麼和氣，卻也沒什麼火氣，才對她漸漸改觀。
上班下班在更衣室裡看到，大家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不知道該說什麼，而會找話題跟她說笑。
就像現在，看到馮愛雲翻白眼，更衣室裡立刻有其他護士開玩笑：“小葉，你看她，瞪你呢！”
還有人笑著說：“是啊，愛雲年紀最小，應該喊咱們姐才對。”
馮愛雲被笑得沒辦法，扣好護士服的扣子，趕緊落荒而逃。其他護士看到又是一陣笑，引得男更衣室裡那邊的人聽到，都納悶問發生什麼事了。
玩笑間，葉敏也換好了衣服，不是以前粉色的護士服，而是白大褂，頭上沒戴帽子，她將頭繩高高紮了個馬尾，看起來精神又乾練。
護士長進來看到她這模樣，笑著點了點頭：“嗯，看起來不錯。”在葉敏出去時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好好乾！”
“您放心，我會的。”
葉敏說完和護士長錯身而過，深呼吸後抬頭挺胸，大步走到董老的診室。
診室跟一天前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哦也不對，她辦公桌後麵多了個文件櫃，鑰匙則在她辦公桌上。
診室裡兩張病床的位置也有調整，其中一張挪到了兩張辦公桌中間，雖然葉敏不會針灸，但接診過程中難免會遇到需要躺著問診的病人。
“感覺怎麼樣？”
葉敏觀察診室的變化時，董老也走了進來，神色難得和煦地問。
葉敏轉過頭，看著董老笑著說道：“挺好，這個櫃子什麼時候擺進來的？昨天還沒有？
”
“昨天下班後。”董老說道，“既然覺得好，那就好好乾，要是做的不好，姚所長把你崗位再轉回去，我可不會幫你說話。”
葉敏立刻說道：“您放心，肯定不會有這麼一天！”
董老輕哼一聲：“希望如此。”
……
雖然轉崗成為了實習醫生，在掛號窗口有了名字，但她現在麵臨的情況比董老剛入職衛生所時還要嚴峻。
畢竟駐地軍人雖然不知道董老是誰，但他是姚林請來的大拿，沒病人姚林比他都急，會特意交□□窗口的工作人員給他分配病人。
而病人被分配到董老這裡來後，哪怕進診室前心裡嘀咕不停，見了人看到董老頭上花白的頭發也該放心了。
再加上董老醫術精湛，所以他入職不到一周，手裡就不缺病人了。
葉敏卻隻是一名實習醫生，工資不高，且還兼著董老助手的工作，就算沒有人找她看病，衛生所也不虧。
所以葉敏是沒有董老的待遇的，在她轉崗後，姚林隻告訴掛號窗口的人把她的名字加上去，卻沒有特意交代要多給她安排病人。
葉敏年紀還輕，既沒有花白的頭發，也沒有滿臉的皺紋，二十六歲的人看著和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差不多。
來找董老看病的病人，得知她轉崗成了醫生，第一反應都是：她行嗎？
麵對工作無法開展的困境，病人對她的質疑，要說葉敏一點感覺都沒有，那肯定是假的。但她知道萬事開頭難，所以也沒多喪氣。
反正董老病人多，問診治療過程中難免需要她搭把手，或者遞什麼東西，她每天還挺忙的，工資拿得也不心虛。
好吧，她情緒還是有點低落的。
轉崗第一天董老開玩笑，說如果姚所長把她崗位轉回去，他不會幫她說話的時候，她還信心滿滿地覺得不會有那麼一天，可一天、兩天，眼看著一周即將過去，一個掛她號的病人都沒有，她開始擔心了。
不過葉敏也知道，這事急不來，與其唉聲歎氣，不如趁這段時間好好充實自己，免得病人上門時她手忙腳亂。
所以大體上，葉敏還算鎮定。
事實證明，有些事是急不來的，葉敏坐診第一周的最後一天，她終於迎來了第一個病人。
對方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濃眉大眼，皮膚黝黑，牙倒是挺白，就是聲音有點粗糙，說話有點嘶啞。
一問果然，是來看喉嚨的。
葉敏按規定先給他登記，姓名性彆，年紀老家，還有所屬營連，前麵的問題他回答得都挺順溜，到營連上卡住了，遲疑問：“這個一定要登記嗎？”
“這關係到費用報銷，按規定是要登記的。”葉敏疑惑問，“你是在保密係統嗎？”
問完不等對方回答，葉敏就覺得不太可能，一來據她所知，駐地沒有保密單位，二來就算是保密單位，也會掛在其他單位下麵。
對方聽後也果然擺手說不是，猶豫了會後報出了所在
營連編號。
葉敏剛開始沒察覺出不對()，等登記完才發現他所在的營連編號有點熟啊()，抬頭目光幽幽看向對方，問道：“是孟城讓你掛的我的號？”
對方心虛地低下頭，好一會才抬起來，乾笑著說：“嫂子，我喉嚨是真不舒服。”
這就是默認了。
她就說呢，她一個實習醫生，今天來看病的也不多，怎麼會有人主動掛她的號。但要說生氣也不至於，孟城估計是知道她沒病人，恰好營裡有人生病，才特意把人安排過來。
歸根究底，也是為了她好。
但搞清楚情況後，葉敏沒有心安理得地給對方治病，而是說道：“我隻是一名實習醫生，其他醫生手上病人不多，你現在還有換醫生的機會。”
對方卻沒有順著她的話選擇換醫生，而是說道：“葉醫生，我相信你，你給我看吧。”
“你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
見他表情鑒定，葉敏不再多說，讓他抬起下巴，觀察他喉嚨的情況，完了又讓他張開嘴巴，用工具帶著他做了個簡單的測試。
期間又問了他一些問題，得知他是班長，平時訓練中時常需要喊口號，而且開年不久他所在的連隊舉行了一次拉練，前兩天才結束。
他喉嚨開始不舒服，差不多是在拉練結束後開始的。另外他生活習慣良好，沒有抽煙喝酒的習慣。
根據這些信息，基本可以判斷他是疲勞和過度使用聲帶導致的急性喉炎。
葉敏給他開了中藥，遞給他時囑咐道：“這段時間多休息，少說話，另外可以多喝水。”
“吃藥後我這個多久能好？”
葉敏說道：“短則兩三天，長則五六天，但你需要多注意，如果喉炎反複發作，可能會發展成為慢性喉炎。”
“行，我回去一定好好吃藥。”對方說完，起身衝葉敏鞠了一躬便往外走去。
等人走後，葉敏轉頭看向董老，他也剛看完一個人，說得口乾舌燥，這會正在喝茶。察覺到葉敏的目光，他看過來問：“怎麼？這麼簡單的病難道還要問我？”
聽他這話，葉敏就知道自己剛才沒斷錯病症，開的藥方也沒問題，拿起桌上放著的茶杯說：“您水喝完了嗎？要不我給您再加一點？”
董老無可無不可地應了聲，手上動作倒是很實誠，合上水杯蓋子，將水杯放到了辦公桌上。
葉敏見了，走過去拿起他的茶杯，出去水房接熱水。
……
雖然今天唯一的病人是孟城叫過來的，但怎麼說也算開了張，而且葉敏自我感覺表現不錯，所以下班時臉上掛著笑。
到路口跟孟城碰頭，看到她臉上的笑，孟城神色也添了幾l分愉悅，笑著問：“今天工作怎麼樣？”
葉敏停住腳步，斜他：“你不是明知故問嗎？”
去看病的小年輕回到營裡就直接去找了孟城，跟他說了被葉敏拆穿的事，他聽後也不覺得意外，規矩在哪裡，
() 這事是瞞不住的。
這會他臉上也沒有半點窘迫，說道：“小胡說你看病的過程非常專業，他覺得你很厲害。”
葉敏一聽高興起來：“他真這麼說？”又有點懷疑，“他不會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這麼誇我吧？”
“不至於，而且你專不專業，不在於他看不看我的麵子，隻要喝藥過後他病情能減緩，你就是有真本事的。”邊往前走，孟城邊側過頭說，“萬事開頭難，但隻要開了頭，這些就都不算事。”
孟城說的這些道理很淺顯，葉敏也不是不知道，隻是剛開始難免在自信和不自信之間來回搖擺，需要人時不時給她打氣。
所以聽完他的話，葉敏再次信心十足：“你說得對，隻要我做好自己的，總有一天我會不缺病人！”
說著話，兩人進了家屬院。
雖然葉敏沒有到處炫耀，但隨著她的名字出現在掛號窗口，她成為實習醫生這件事就自然而然地傳開了。
唔，同時傳開的還有她一直沒開張的事。
於是這幾l天，葉敏每次下班回到家屬院，路上碰到的軍嫂都會問她：“小葉，今天有沒有人找你掛號啊？”
“還沒有人找你掛號啊？那要不我去給你充充數，撐下場麵？”
葉敏很感動，但每次都哭笑不得地對大家說，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駐地就這麼大，大院裡還住著不少軍醫護士，軍嫂們裝病去給她充數撐場麵，衛生所裡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沒有病人隻是尷尬，軍嫂裝病給她充數這件事爆出來就丟人了。
好在那都已經是過去，今天她終於開張了。
雖然人是孟城營裡的，但至少對方是真生病，而不是裝病給她充人頭。於是當軍嫂們再次問起那個問題時，她問心無愧地回答說：“開張了，今天接了一個病人。”
“真的？對方什麼情況，好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