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曾經在樹林裡撿到過被雨天的雷劈過後的野獸屍體, 那些被劈得黑不溜秋的食物卻意外散發出很誘人的香氣。
他曾嘗過, 是可以吃的,不過機會太難得,在想到辦法引來天上的雷電之前, 他還不打算把這個發現告訴族人。
祝融跟著他鑽進了茂密的樹林,隻見蚩尤隻是淡淡看了烏雲密布的天際一眼, 隨後便徒手劈倒了一顆看上去長得最高的樹。
蚩尤將樹扛到肩上, 看著祝融不明所以的眼神, 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晚上你就有食物吃了。”
祝融愣了愣,“你想做什麼?”
蚩尤並未告訴祝融他的打算, 將樹扛到了林外空曠的一片陸地上,然後用石頭將樹固定好, 肉就綁在樹枝頂端。
祝融:“.........”
.......他難道想引雷劈肉?
明明他們都是吃慣了生肉的人, 為何還要這麼不嫌麻煩的做這個?
祝融又愣了一下, 不會是為了他吧?
蚩尤做完這些準備以後便極其自然的拉住了祝融的手,把他往自己住的石洞裡帶。
在原始部落, 由於一切都非常落後, 人們需要相互合作, 所以人們的族群意識異常強烈。
蚩尤還沒把祝融帶到自己的洞裡,有族下已經過來邀請他一起過來分享食物。
褐木走過來恭敬的邀請蚩尤, “首領, 今天的獵物已經處理好了, 請您過去取第一份。”
褐木第一次看見祝融這樣紅色頭發的男人, 穿得也和他們這些部落族人不同,很像是黃帝和炎帝之前召來作戰的那些精怪。
不過卻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看,五官精致得難以想象。
蚩尤略微擋住了褐木打探的眼神,神情中的肅殺激得褐木趕緊收回了逾越的目光。
蚩尤緊盯著褐木,“我那份已經取了,剩下的你們分。”
褐木再也不敢多看,點了點頭就回村寨中央去了。
祝融被蚩尤幾乎是摟著的進入了他所住的最高處那洞穴裡,一入山洞,一股詭異的風呼嘯而過,寒得徹骨,石壁縫隙間是全是密不透光的苔蘚,單是站在山洞口就已經不自覺地脊背發涼,恨不得馬上離開此地。
祝融冷得腳底發麻,看著一臉若無其事的蚩尤,也不知道對方怎麼能在這樣陰冷的地方居住的。
但他卻並不知道,尋常首領都是先挑最好的洞穴居住,隻有蚩尤不一樣,他挑的是最差的一處。
畢竟除了他,沒有幾個族人可以承受這樣惡劣的環境。
蚩尤見祝融似乎有點冷,剛剛脫了還沒穿上的衣服便披到了祝融身上。
被骨針縫合的衣物並不算十分貼身,但有很強的禦寒作用,加上一直被蚩尤搭在肩上,人體的溫度非常鮮明,披到祝融身上時就像被太陽烤過一樣,還有淡淡的,說不上來的舒服味道。
祝融內心感歎,想他一個火神,竟然冷到需要被人照顧的地步。
那個引夢刻漏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把他變成現在這樣不說,也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回去。
如果現在的一切都是場夢的話,隻希望快點醒過來才好。
因為........
天就快黑了。
祝融警惕的坐到了洞裡勉強可以稱為床的一大塊圓形石台上。
洞裡的布置依然很簡單,可見蚩尤愛好簡單的這一個性格倒是保持了數萬年。
模糊的光線映照著裡頭依稀的景象,石壁上全是各種象征勝利的獸骨和石串,祝融稍稍打量了一陣,沒一會卻聽到耳畔傳來一道呼吸聲,隨後他便被整個撲倒在了床上。
蚩尤的薄唇就在他耳邊很近的位置,甚至已經貼在了他耳肉上,“你的食物現在還不能吃,先睡一覺。”
祝融完全陷在了身後那道銅牆一般厚實的懷抱裡,掙了一下沒掙開,“睡覺?”
........外麵天還沒黑透,就睡覺了?
夜晚是上古時的人民最畏懼的存在,因為沒有光明,夜裡的任何事物對他們來說都是未知且危險的。
睡覺成了夜晚唯一能做的事。
光線慢慢褪去,蚩尤的眼睛卻在漆黑裡都能發出幽深的光芒,他緊緊盯著祝融雖然模糊但仍吸引人的側臉,開口道:“你不想睡?”
祝融呼吸一滯,想到上古部落的野蠻和粗魯,再想想自己“戰利品”身份,馬上道:“我累了,該睡覺了。”
蚩尤感覺到懷裡的身體瞬間僵硬很多,手上的力氣鬆了一些,但還是沒有完全放開手,“你很怕我?”
“我不是怕你。”祝融梗了一下,“你不覺得和陌生人接觸得太近,會不習慣?”
祝融已經很儘量的貼近床邊,沒有讓自己和蚩尤貼得太緊密。
又白又軟的臉微微埋在獸皮縫製的枕頭裡,像一隻剛剝了皮的雞蛋,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比蚩尤他們要講究太多,蚩尤忍不住又低頭聞了一下祝融身上的味道。
很奇怪,真的是比食物還要誘人的味道。
蚩尤聲音低啞了一些,“沒有不習慣,我很喜歡。”
祝融一愣,旋即察覺到蚩尤的手似乎又開始在他身上摸索起來,有些冰涼的唇瓣好像也在尋找他的唇。
祝融明白這是十七八歲的蚩尤發qing了,而且還是對著他發qing。
祝融惱羞成怒,終於沒了顧忌的拿手肘頂住了蚩尤的下巴,“滾!”
蚩尤動作一頓,“為什麼?”
蚩尤並未使力擺脫祝融的桎梏,在他看來,祝融的反抗就像蚍蜉撼樹一般,撓癢癢都顯勁太輕的那種。
“為什麼?!”祝融忍無可忍,“你把我當你伴侶了?你知不知道這不叫伴侶,叫工具,你懂什麼是尊重嗎?”
蚩尤的確不懂,“什麼是尊重?”
“就是......”祝融想了一會才醞釀好怎麼解釋,“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才能叫伴侶,沒有感情的結合隻能是一種錯誤。你不能被你大腦和身體的原始yu望所支配,要是真的喜歡一個人,對方也喜歡你才能做這些。你明白嗎?”
蚩尤眉頭皺的很緊,顯然還不能完全理解祝融話裡的意思,“我的父親說過,當我看到一個人會有衝動的時候,就應該讓他做我的伴侶。”
“衝動?”祝融話音一頓,“遵循衝動是動物才做的事,你是人,你要做的是克製衝動!”
蚩尤想也不想,“我克製不住。”
祝融:“...... 你!”
“你這麼有精力,部落裡那麼多條件好的女人,我不信沒有喜歡你的,再如何你都不應該對我做這種無禮的事。”
蚩尤:“我對她們沒有衝動。”
祝融:“..........”
祝融真的動怒了,聞言一聲不吭的坐了起來,蚩尤看他背對著自己,這才軟化了一絲態度,“你生氣了?”
祝融語氣冷得像這洞穴裡的濕霧一般,“我很失望。”
“失望?”
祝融想起數萬年後的蚩尤,沉默寡言,低調穩重,雖然做事有一些讓人摸不透,但卻從來都很尊重他。
他沒有做過一件讓他不高興的事。
祝融這才突然察覺到,數萬年後的蚩尤和現在十七八歲時完全就像兩個人一樣,一個自信驕傲,一個孤僻冷漠。
是什麼讓他變化如此之大?甚至心甘情願的待在魔宮那隻有方寸之大的無形牢籠裡。
一呆就是數十萬年。
祝融有一瞬間的出神,蚩尤見他遲遲沒有回話,終於沒再像剛剛那樣強硬野蠻,“我喜歡你,想要你做我的伴侶,你為什麼不願意?”
祝融:“因為我不喜歡你。”
“而且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你才見到我多久,怎麼就想要我做你的伴侶?”
蚩尤藏星的眼裡滿是笑意,“我喜歡你,你很漂亮,最強的人才配得上你。”
祝融:“.........”
這人根本就沒有聽懂他的話。
“可我不喜歡你。”祝融又重複強調了一次,“我不能做你的伴侶。”
蚩尤卻道:“如果你喜歡上我了?”
祝融語氣一怔,“沒有這種如果!”
蚩尤不以為意的笑了一聲,“一定會有。”
他似乎發現了比強製性的征服更有意思的事。
蚩尤既然已經答應了要讓祝融真心喜歡上他,便沒再不規矩的動手動腳。
這讓祝融鬆了一大口氣,心想雖然這時候的蚩尤粗魯了很多,但還是講道理的。
對比起來應該是這個時期裡最斯文的人了。
當夜色真的來臨時,祝融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沒有一絲光明的感覺,也終於明白他於這個世界而言有多重要。
甚至於沒有他時,生命都不能稱之為生命。
隻能叫做螻蟻。
祝融睡不著覺,翻來覆去的想著該怎麼回到之前的世界。
蚩尤卻以為是他不習慣黑暗,才剛守規矩沒多久的大手又摟住了祝融的肩膀,用一種側身的姿勢,從身後擁住了祝融。
“你也像那些女人一樣,怕黑?”
聽說部落裡有家室的男人夜裡都會哄自己伴侶入睡,因為他們太弱小了,在黑暗麵前是那麼不堪一擊。
蚩尤一直都是一個人,從他父母離世以後,也沒想過他會和彆人組成一個新的家庭。
從前他甚至有些排斥家庭這個詞,因為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大多都已有了妻子孩子,就算得不到女人歡心的,也和男人混在了一起。
他和夥伴的世界越隔越遠,像一頭獨居的猛獸,不想被這些瑣碎拖累他的腳步。
他的九黎部落,一定是最強的部落。
但是現在祝融出現了,他讓蚩尤改變了對於家庭和感情的偏見。
他才知道原來他和部落裡那群qin獸都是一個球樣。
祝融已經有些對牛皮糖一樣的蚩尤免疫了,伸手將對方的手拿開,慢慢道:“沒什麼可怕的,黑暗再可怕,終有被驅散的時候。”
蚩尤被祝融話裡的鎮定和果斷所微微觸動,不由道:“不錯。”
“黎明會來的。”
月色從洞中的縫隙裡無處不在的鑽了進來,落在蚩尤高挺的鼻梁上,祝融看清了他眼中的堅定和勇敢,嘴角情不自禁的稍稍上揚了一些。
其實蚩尤是個好首領,也是個很不錯的領導者,雖然祝融沒有見過黃帝和炎帝,可單單就現在來說,如果上古大戰勝利的是蚩尤,這個世界不一定會變得不好。
說不定,其實會變得更好。
蚩尤也睡不著,突然開口問道:“你的名字是什麼?”
祝融:“.......”
“祝融。”
“祝融?”蚩尤輕聲念了一遍,“我的名字是蚩尤,我母親凰娘取的。”
祝融淡淡嗯了一聲,然後氣氛又陷入了無言的沉默。
蚩尤還想和祝融聊些什麼,洞外突然傳來了震人心魄的雷聲。
即使有蚩尤搬來擋在洞口的巨石阻擋,聲音依然震耳欲聾,簡直要從耳膜震到人的心上。
雨從空中灑向各個角落,就像一顆顆晶瑩透明的珍珠,有一些從石縫裡落進來,還有從樹葉上跌下的,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最後連在一起,形成大片的水柱。
猛烈的暴風雨說來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