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琴在外邊早就聽見祝融的聲音了,可是他爹把石室封閉了, 他進不來, 隻能在外頭不停的喊爸爸。
蚩尤原本隻是擔心長琴會吵到睡夢中的祝融, 這才把赤鬆子的石室隔絕開來。
既然祝融現在醒了, 他便想揮手解開禁術。
蚩尤才剛動作, 祝融突然又開口道:“我記得我正在慳臾的腹中尋找水玉,是你救了我?”
“你怎麼會到這來?”
祝融不相信會有這麼巧的事,他一出事蚩尤就趕過來,這不是關心他是什麼?
蚩尤愣了愣,卻是搖頭道:“是長琴救了你, 他用你的天機叫我過來。”
祝融:“………………”
“長琴救了我?”
蚩尤:“嗯,我來的時候他已經把慳臾捉了起來,讓它變成泥鰍呆在魚缸裡。”
祝融:“……”
為什麼彆人家的孩子都是天真爛漫,捕蝴蝶玩。
他兒子, 卻是捕龍?!
長琴可彆變成第二個哪吒吧!
祝融還有點不甘心, 繼續問:“那你也不必在這裡一直守著我,你為何要為我做這些?”
蚩尤深深的看他一眼,眼神中仿佛有了一抹興味, “我才剛進來一會。”
祝融:“…….”
蚩尤覺得祝融自從被引夢刻漏影響, 做了那個回到上古的夢以後, 整個人都變了很多。
他不由又問了一次,“你究竟在夢裡經曆了什麼?”
祝融閉上眼睛。
他在心裡發誓, 他永遠也不會告訴蚩尤夢裡發生的事的。
他們從山坡上嚴嚴實實的抱著滾到山底, 而蚩尤還將他吻得呼吸都困難;還有對方強製性的把他壓在自己胸膛上, 低頭在他眉心的火紅印記上輕輕吻過。
上古的夜晚比如今靜謐太多,那些夜裡他熟睡以後落在唇上的觸感,以及他闔上眼簾以後微微撫摸他鬢發的溫柔。
毫不誇張,那些日子他們滾過的草地,比他從前點過的火還多。
祝融睜開眼,眼前是蚩尤依然俊美如鑄的側臉,與幾萬年前唯一的變化就是更加深邃,沒有那些張揚的圖騰符畫了。
有時候夢太過真實,就會成為心魔。
祝融張開嘴,有點想告訴蚩尤,如果他像夢裡那樣和他坦誠告白的話,可能他會回答出和夢中完全不同的答案。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蚩尤將洞外的禁術解除,長琴已經迫不及待的跑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好幾個人。
祝融:“蚩尤…….”
一瞬間,剛進來的大聖&楊戩&長琴以及當事人蚩尤同時看向了他,“?”
祝融:“????”
“為什麼這麼多人?”
大聖看他醒來,出聲道:“你醒了。”
楊戩原本有些緊張的神經也在看到祝融安然無恙以後放鬆許多,解釋道:“玉帝派我們下來降服惡龍,不想來時事情已經解決,便在這等你醒來。”
祝融:“等我?你們找我有事?”
大聖點點頭,淡淡看楊戩一眼,楊戩也不計較他的傲慢態度,耐心的繼續跟祝融解釋:“西天那邊已經派了觀音大士和金蟬子長老出麵與玉帝進行詳談,說是因為你的事情,天庭這邊焦頭爛額,要為你召開表彰大會,請你回去。”
祝融:“……”
他看上去這麼像那些在乎表麵功名的人嗎?
“我還有事情尚未解決,現在不能回天庭去。”
楊戩的臉色突然有些複雜,頓了頓,道:“如果是因為長琴的事,玉帝已經決定在天界為他封神,讓你帶他一同回去。”
祝融梗了一下,兒子便是他留在魔界的借口,如今他竟有些不知道再拿什麼理由繼續推脫。
畢竟他就算是想將火神之位傳給長琴,也得先回天庭再說。
祝融不經意的看了蚩尤一眼,隻見他靜靜站在一旁,既未開口說話,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祝融不禁想,如果是幾萬年的蚩尤,會不會立馬站出來將他攔住?
至少……..不會這麼輕易就讓他走吧。
可是又哪有這麼多如果呢。
祝融歎了聲氣,“那我同你們回去,有些事情我也要親自回去交代。”
長琴抱著哮天犬很不解的問:“爸爸,我們要回哪裡啊?以後都不回我們家了嗎?”
祝融摸了摸他的頭,“先回天庭,你以後想回魔界的話,以後再說罷。”
話音剛落,祝融便又忍不住想去看蚩尤的反應,沒想到一看過去,蚩尤還是沒有出聲說些什麼的意思,連一向好脾氣的他都有點被氣到了。
真的很想在天機上問問,怎麼讓一個明明喜歡你卻一點端倪都不敢顯露的人,能坦誠的對自己表明心意?
祝融氣鬱的跟著大聖他們準備回天庭去,一出石室才發現他哥和後卿也在外麵,他們正在外麵聊些什麼,旁邊是躲在樹後偷聽的蘇方木。
祝融見他哥一直眉頭深鎖,料想他們一定是在聊他們之間的私事,便也沒有上前打擾他們。
不過他見後卿應該是在和他哥說些什麼關於感情方麵的事,一想到他身邊這兩尊大佛都對他哥有情意,祝融頓時愣了愣。
“………你們剛剛一直在外麵等我醒過來?”
楊戩點了點頭,不解道:“怎麼了?那個魔界的始祖說有辦法可以讓你醒過來,我們才在外麵等。”
但其實蚩尤什麼方法都沒用,隻是把他們擋在外麵,自己和祝融獨處了大半天的功夫。
祝融更有點蒙了,“……你們一直在外麵,沒有看見那邊我哥在和後卿兩個人說話嗎?”
一直沉默不語的大聖開口了,“看到了。”
祝融:“……你們怎麼都不生氣,你們這麼無作為,我哥都喜歡上他了。”
小長琴不合時宜的插嘴問:“大伯喜歡誰呀?那個慘兮兮的叔叔嗎?”
祝融輕輕把長琴的耳朵捂了起來,“這些不是小孩子該聽的。”
楊戩倒是表現得十分驚訝,不過也隻是驚訝而已,“赤鬆子仙君喜歡魔界的人?”
祝融見楊戩終於有一點反應了,慢慢點了下頭,然後便聽楊戩道:“沒想到赤鬆子仙君竟然會有喜歡的人,我原以為他是一個超脫世俗情愛的真正的仙者。”
祝融:“………..”
….為什麼除了這種感慨一般的驚訝以外,他連一點醋味都沒聽出來?
難道楊戩他們的境界這麼高了嗎?說放下就能放下?
就算喜歡的人心有所屬也沒任何反應?
不過旁邊的大聖好像境界還要更高一層,不愧是成了佛的人,祝融都有些佩服起他來。
大聖從剛剛聽到他說他哥喜歡後卿以後,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果然是連自己師傅金蟬子大師都直接拒絕添加天機的冷漠佛者。
就像那句話裡說的一樣,佛門中人,沒有愛情。
祝融抱著長琴踏上雲端,他聽到長琴突然驚呼了一聲,隨後大聲叫了一聲爹。
祝融愣了愣,望向雲下的茫茫霧色,一身玄衣的蚩尤手中握著淡藍色的水玉,一步步向他走來。
山風吹起他的衣擺,皎潔的光暈下似天神不凡。
祝融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後便是一陣感慨。
這就是曾經那個蚩尤,隻是那個曾經桀驁自信的青年在年歲的變遷裡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從擁有一切到一無所有,會變成今天這樣的的境地,全都是為了保護所愛。
誰不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呢?
那些年,九黎盛世,少年如風。
隻是曆史根本不在乎他挐雲拭劍的那段輝煌,就像曾經響徹淮水上遊的陣陣歌聲,再也回不來了。
祝融看見蚩尤薄薄的嘴唇一開一合,輕輕的,他在說,“我等你。”
水玉從蚩尤的手心裡緩緩升起,從淡藍的一塊光暈變成通天明亮的一片水幕,從天際灑向峴山每一處角落。
乾涸的河床重新傳出了流水的嘩嘩聲,開裂的土地奇跡般恢複肥沃,渴望滋潤的枝葉在風裡舒展腰肢。
明明沒到春天,祝融的心卻好像經曆了春日洗禮,有什麼在瘋狂的複蘇了。
楊戩的敏銳並不及大聖,大聖感覺到了祝融微妙的一絲變化,他看了祝融很久,祝融是三界赫赫有名的美男子,然而大聖其實從未真正在意過祝融的容貌,他念的是他當初那一根香蕉的情分。
還有他對他猴子猴孫們的悉心照料。
但他今日真正在意起來,才發覺祝融長得真的很好看,不是他對猴子的那種審美。
而是…….
對情人的。
長琴發現大聖在看祝融,大眼睛呼哧呼哧眨了兩下,拉了大聖的戰甲一把,等大聖皺著眉頭彎下腰了,他才小聲的說,“猴叔,你覺得我爸爸長得好看嗎?”
所向披靡的鬥戰勝佛頓時窘迫了一秒,直起身子,好一會才很不自然的點了下頭。
小長琴一臉欲言又止的小模樣,抿著小嘴巴,很不能理解的說:“可是猴叔你不應該覺得母猴子才好看嗎?我爸爸長得才不像母猴子!”
母猴子三個字的發音太過響亮,祝融想無視都難,他本來已經很不想揍長琴了,但是這時候不打他屁股真的說不過去。
於是長琴的小屁股又陷入了挨打危機。
長琴眼淚汪汪的捂著被打了的屁股,“爸爸,猴叔覺得你和母猴子一樣好看,你為什麼不打他,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