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從容的腳步,虞嬋心裡忽然七上八下,喉間一哽,連呼吸都有些不太順暢。
她慌裡慌張地低下頭,假裝自己從來沒有在意過他。
他的身影越來越近,若有似無的木質調清香在空氣中蕩開,輕盈地掠過虞嬋的鼻尖,撩得她心頭發癢。
“怎麼還沒回去?”季澹朝她低下頭。
“我……我手機沒電了,等莫哥借個充電寶。”虞嬋的聲音比平常小了一些。
季澹揚了揚唇角,碧色湖泊般的眼睛盈盈發亮,仿佛泛起漣漪。
他朝她俯下身來,那陣清寒的香氣也越來越近。
虞嬋的臉頰瞬間發燙,無所適從地閉上眼。
結果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甚至連個以前那種熾烈又真摯的眼神都沒有。
季澹小心翼翼地從她腿上拿起襯衫,說了句:“莫哥應該很快就回來,彆著急。有事的話,隨時來找我。”說完就徑自離開了。
他還沉浸高度集中的工作狀態裡,滿腦子都是拍攝時應該注意的細節,以及一會可以在氣質和動作上發散的創新點,根本沒注意到虞嬋紅透的麵頰。
虞嬋默默地坐在原地,回想起自己剛才緊張如鼓點般的心跳,忽然有點生自己的氣。
你瞎緊張什麼呀,笨蛋!
虞嬋暗暗教訓自己。
彆被美色迷昏頭腦,否則你跟喻承澤有什麼區彆?
她癟癟嘴,打算站起身,去棚外走走,看看莫成規借個東西到底借到哪裡去了。
結果剛直起腰,季澹又腳步匆匆地回來了,手上拿著一件西裝外套。
他關切地問:“坐在這裡會不會冷?冷的話就把這個披上。”
虞嬋一聲不吭地點點頭,接過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季澹在她身旁坐下,也不說話,就笑著看她,眸光深深。
“拍攝暫停了?”虞嬋問。
“嗯。石川老師好像有其他想法,讓我先過來休息。”季澹若有所思。
他拍電影的經曆在同齡人中非常豐富,對鏡頭超乎尋常的敏感。
此刻,他察覺到什麼,又將目光投向石川所在之處。
果然,一個黑漆漆的鏡頭正對著他們。
見他看著自己,石川騰出右手,比出一個OK的手勢。
季澹笑得有點無奈,收回目光,專心地凝視著麵前的虞嬋。
她嬌小的身軀裝進大了幾碼的西裝裡,垂下的袖口遮住一半手掌,隻露出精致纖瘦的指尖。
被抓亂的頭發和靈動的妝容,更讓她顯得俏皮可愛。
“女孩子總希望自己能以最完美的姿態出現在鏡頭之下。”季澹想起自己曾在粉絲微博裡看到的一句話,叫住一位走過的補妝助理,從她的化妝包裡借來一隻草莓色唇釉。
虞嬋有點迷惑,歪了歪頭,表示疑問。
季澹旋開蓋子:“石川老師還在拍照,我幫你重新補一下這個圖案。”
他話音沉沉,悅耳如初雪天的晚鐘,語調仿佛散發出某種無形的魔力,輕柔而不容置疑地將虞嬋困在原地。
虞嬋被那副嗓音錮住,乖乖坐著,一動不動。
唇釉濕黏的觸感在臉頰上化開,散發出草莓的香氣。唇刷柔軟如羽毛,季澹的手勢輕柔至極。
在這個極近的距離下,他的手占據了虞嬋的大部分視野。
手指素白,骨節清瘦纖長,形態優美,如同林間翠竹。
他專心描摹那個圖案時,清冽、溫熱的鼻息,輕輕地拂過她的麵頰。
光影從他疏密錯落的睫毛間漏下,落在她的嘴唇上,將她櫻桃色的鏡麵唇彩微微照亮。
此時此刻,不相乾的人和事,都被排除到虞嬋的意識之外。
她聽不見嘈雜紛亂的人聲,看不到匆匆來去的人群,視野中隻剩下那隻好看得像大理石雕塑一般的手。
在自己麵頰上輕柔起舞的唇釉刷,酥麻之餘微微發癢。
五感如墮雲端,暈乎乎地漂浮不定。昏沉沉的意識裡,看見的,聽見的,嗅到的,感受到的,全都是他。
他清冽的鼻息,他睫毛間漏下的光影,他輕柔而沉穩的手勢。
他柔軟的發梢,他星海般的眼眸,僅僅隻注視著她一人的目光。
就像一個夢境。短暫而又永恒。
不遠處,石川的攝像機哢嚓哢嚓,抓拍得停不下來,滿意地連連點頭。
翻譯遞上櫻紋手巾,小聲搭話:“我在您身邊跟了十年多,從沒見過您這麼開心的樣子。”
石川用手巾擦了擦前額,暗光湧動的高定和服大袖遮住半幅麵龐,語氣無悲無喜:“是啊。能見到故人之女,自然開心。”
故人已逝,但女兒卻出落得亭亭玉立,姿容清豔,氣質馥雅,又繼承了她的姓氏,一顰一笑都讓人想起當年的她。
“鈴木,幫我訂一束花,要春寒蘭和白菊,用白緞帶包起來,再帶一瓶大吟釀。結束後,我想去一趟明城墓園。”
石川遙遙望著虞嬋和季澹,神色溫柔如水,輕聲囑咐道。
石蘭,你若能看到這一切,應當也會十分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