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賽製,待定賽結束後,將進行下一輪晉級賽。
晉級賽是十二進七,剩下五人直接淘汰。在下次晉級賽到來之前,有一周時間,用於選舞和排練。
天還沒亮,女生宿舍走廊裡的感應燈悄悄亮起,一抹黑影迅捷地掠過去。昏昏欲睡的保安一個激靈警醒過來,眼看著那自動捕捉動態人像的攝像機抓住了人影,再智能放大,這才鬆了口氣。
這人當然不是小偷,更不是武俠劇裡穿越出來的刺客,熱血動漫裡穿越出來的忍者,而是穿著黑色修身練舞服的虞嬋。
她肩上背著一隻大背包,頭發被高高地盤成一絲不苟的丸子,身輕如燕地離開宿舍,抬頭望一眼還未散去的濃鬱夜幕,在清晨的春寒裡打了個哆嗦,小跑著奔向練舞場地。
樓上有兩間不大的小屋,設備齊全,安靜且隔音,專門用來編舞,節目組請來的指導老師和幾個舞蹈新人都是這裡的常客。
虞嬋卻是第一次來這。
以她的能耐,根本不用彆人編舞,節目組勉強請來的那幾個老師,也沒人能指導她調整動作。反過來還差不多。
她走進小屋,往地上盤腿一坐,將筆記本電腦拿出來,點開幾個軟件,開始忙活。
“這裡用這個字體比較醒目……下回我去量量,具體的長寬比例到底是多少。”她盯著屏幕喃喃自語,手指在鍵盤上快速翻飛。
天光逐漸放亮,小屋的門被悄無聲息推開,門後探出一顆腦袋,一雙清澈的狗狗眼流淌著壞水。
邊黎躡手躡腳地走到虞嬋身後,張開嘴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在她耳邊“哇!”地大喊一聲——
“邊弟,來了就坐。我包裡有飲料,自己拿。”
虞嬋頭都沒回,一邊說話打斷他蓄力,一邊抬起左手,精準地挼了兩把邊黎的頭發,嘴上客氣,手上的力道卻不小,潛台詞是:“下次還敢不敢了?”
邊黎弱弱地求饒,少年音清澈且低啞,質感如清甜的砂糖:“我錯了錯了,嬋姐,你輕點。”
結果,剛料理完邊黎,在這原本不該有第三人的房間裡,那堆滿音箱的角落,忽然又響起一個陌生的歎息。
難道這音箱經年日久,集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光榮地成了精?
虞嬋唰地坐直身體,心裡一慌,手底下用勁狠了點,扯得邊黎疼得齜牙咧嘴:“姐,姐,頭皮要給我扯掉了……”
那個歎息聲這才由遠及近地飄過來,清冷且不帶溫度:“你倆關係不錯。”
這聲音聽著耳熟,虞嬋抬起頭,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麵前這人也穿一身黑色練舞服,不過是那種鬆鬆垮垮的款式,好看的五官冷得跟冰山一樣,人酷話不多,隨便露出一個微笑,就足夠讓粉絲歡歡喜喜過大年。
印象裡,跟這張臉伴隨出現的,隻能是璀璨奪目的聚光燈,酷炫的音樂,以及萬千粉絲的尖叫聲。
可現在,他就像一個普通人,安安靜靜地站在這裡,一張素顏乾乾淨淨,乍看像個練習生。
這真是大咖明星兼頂級舞者,粉絲能毀天滅地的頂流,柯意之?
一尊大佛親自下凡,明晃晃地坐落在這麼個小破地方裡,虞嬋哪敢怠慢。
她趕緊起身,環視一圈光禿禿的編舞室,有些尷尬地從包裡拿出一瓶運動飲料遞過去:“這不是柯意……老師嗎?怎麼也過來了?”
她連一個小拇指都沒伸進圈裡呢,還沒培養出到處叫老師的習慣。
“小黎跟我說了兩句你的計劃,我挺感興趣,就跟著一塊過來了。”柯意之有點傲嬌地皺起眉,“怎麼,不歡迎我?”
頂流酷哥私底下原來是這種性格,虞嬋覺得新鮮,粲然一笑,眼瞳亮得像廣袤雪原上一點星火:“怎麼會?我們這條賊船能有柯老師掌舵,真是求之不得。”
柯意之被那點明豔恣意的星火一晃,情不自禁要跟著她笑,嘴角剛牽起來,又忍住了。
他這種絕世冰山人設,輕易不能笑。在粉絲眼裡,他一個笑容的分量頂得上彆人一個擁抱。上次眾目睽睽之下對虞嬋笑了笑,粉絲團差點酸成陳醋釀百香果。
有鏡頭時關心粉絲,無鏡頭時慎獨克己,此乃一個頂流的自我修養。
於是他艱難地維持住冰塊臉:“不用叫老師,叫柯意之就行。”
“叫全名也太見外了。”邊黎興致勃勃地插了一句,“嬋姐,我師哥還有個外號,叫美人柯。”
……
三人悶聲忙到傍晚,虞嬋的計劃也終於初見雛形。期間,美人柯的經紀人和助理發來短信共五條,他麵不改色地回複道:“我在A國看海散心,今晚飛回,勿擾。”然後果斷關機。
虞嬋有點愧疚。經過一整天的辛勤忙碌,美人柯也成了她的仗義兄弟。既然好兄弟原本計劃拿這天假期去看海,她很想幫一幫。
可明城影視園裡最大的水域,隻是園林區裡的一麵小湖。不過聽說風景不錯,有好幾家吃飯的地方。
她悄咪咪打開支付軟件,發現古芭第二賠付的兩萬多塊已經到賬,怎麼說都夠吃頓好的,於是又打開點評軟件,挑了一家環境優美的館子,叫上美人柯跟邊弟一塊過去。
三個人將練舞服換掉,戴齊口罩墨鏡,遮遮掩掩地坐上車,來到這家名為“幽篁裡”的館子。
才一進門,古朝的清幽園林便映入眼簾,在淅淅瀝瀝的微雨映襯下,更顯得清麗悠然。
茂林修竹,林泉秀美,山石雅致。方圓之間,彆有洞天。
虞嬋曾讀過《長物誌》,看著麵前台階上苔蘚青青,不由脫口而出:“雨漬苔生,綠褥可愛……”
結果,就跟在語文教室裡背課文接龍似的,不遠處一人正朝她這個方向走來,身形頎長,氣度不凡,順口接上她的話,連個磕絆都不打地吟誦道:“繞砌可種翠雲草令遍,茂則青蔥欲浮。”
站在虞嬋左側的邊黎撓了撓頭,若有所思:“這聲音有點耳熟,感覺在電視上聽過。”壓根沒發現他嬋姐已經石化成一座雕像。
石雕虞嬋聽出說話的人是季澹,將手往外套兜裡又揣了揣,不知為何有點心虛。
可自己明明啥虧心事也沒做,隻是請客吃頓感謝飯而已啊!
她這麼一想,頓時覺得自己理應無所畏懼,於是鼓足勇氣抬起頭,氣勢洶洶地撞回季澹的目光。
他淺金的發色透過墨鏡映入三人眼中,不知出於什麼光學原理,仿佛流淌著一點煙綠色的光澤,跟這滿園春意正好交相輝映。
季澹垂頭看著虞嬋,煙灰色的羊絨大衣豎起立領,襯得那萬裡挑一的混血俊臉更像一個異國王子,聲音聽不出情緒:“來吃飯?”
虞嬋默默摘下墨鏡口罩,乖乖點頭。
季澹瞟了一眼她身後全副武裝的柯意之和邊黎:“找了倆保鏢?”
“……”
虞嬋感覺自己的氣場越來越矮:“是圈裡的大佬朋友,粉絲太多,出門得遮一遮。”
季澹動了動眉毛,朝虞嬋的耳朵又前傾了幾寸,低聲道:“人緣不錯麼。”
溫熱的氣流停在耳畔,虞嬋像隻被火撩到尾巴的貓,飛快地後退兩步:“沒有沒有,下次見。”
說完就埋頭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