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是恐嚇那事。
季澹單方麵發個視頻,狂熱粉絲都氣成那樣。
這要是不處理好,再有狗仔把倆人在一起的事情往外一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想起被恐嚇的事,初夏的日光似乎也變得冰冷。虞嬋的手臂上驀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眸光黯了黯,垂下頭,看向懷中的花束。
寒蘭清麗淡雅,令人想起那個在回憶裡也褪為黑白的女人。
送走了陶薇,虞嬋拎著白色紙袋走進門,懷裡的花係著黑白相間的緞帶。
她迎向季澹疑問的目光:“我要去給家母掃墓。”
季澹了然,眸間湧上幾分心疼:“什麼時候出發?”
晴光透過玄關處的窗直射進來,滿室暖金。
虞嬋望著那光芒笑了笑:“就現在吧,路上還得開一陣車,太晚了怕花打蔫。”
她看完了光,又扭過頭來看季澹。
“要不要一起來呀?”
“我想讓媽媽也見見你。”
紅色轎跑駛出雲璟十八璽的大門,朱砂般劃過玉蘭浮雕。
季澹開車,虞嬋坐在副駕,路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講著母親的事情。
其實她也沒什麼和母親相處的親身回憶,講述的都是道聽途說。
“朱叔叔說……”、“我爸公司的人說……”、“外公外婆出國前說……”
季澹靜靜地聽著。
在大家的回憶裡,那是個很美麗、很純善的女人。
因為心地純淨,所以不知道世上還有許多令人發指的汙濁之事。因為心懷善良,所以即使鬱鬱而終,也未曾將報複的鋒芒指向那位始作俑者。
兩人來到明城墓園。虞石蘭葬在一處美麗的花園塚。這裡夏日百花盛開,冬日紅梅落雪。
虞嬋跪坐在碑前,和母親聊了許多許多話。直到日薄西山,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來。
往昔回憶的閘口被打開。有季澹陪在身邊,心裡的恨意似乎也沒有那麼強烈了。
坐在回程的車上,虞嬋眉間流露出糾結神色,過了半晌,才輕輕歎息一聲,看向季澹:“我還想再去趟城郊的醫院。”
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在喜歡的人麵前念出那個名字,還是需要莫大的勇氣。
虞嬋的語氣無奈又苦澀,帶著自嘲的笑意。
“其實你已經知道了對不對?我是喻承澤的女兒。”
“嗯,我知道。”
季澹點點頭,表情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副寵溺又溫柔的神色,空出一隻手去捉她指尖:“那又怎麼樣?他是他,你是你。”
虞嬋勉力笑了笑,瞧著依然無法釋懷。
車子掉轉個彎,往醫院行駛過去。
這段路不算遠,虞嬋再沒開過口,一路上悶悶不樂地看著前方,嘴唇抿得發白,眸間凍著冰雪。
季澹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
車子在地下車庫裡停穩,虞嬋解開安全帶,抬手要去開車門。
還沒碰到把手,季澹的手從她肩後繞過去,溫熱的手捉住她手腕,將她一把拉進懷裡。
虞嬋猝不及防撞進他懷裡,冗雜的思緒被驟然清空。
眸間落雪被染成淺金深碧,意識裡鋪天蓋地全是他身上好聞的香氣。
他胸膛溫熱,心跳聲響在耳旁,沉穩有力。
虞嬋怔忡片刻,忽然鼻腔一酸。
在很久以前,她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每次為了喻承澤這些糟心事掉眼淚,都渴盼著能得到一個懷抱。
溫柔的,包容的懷抱,能在令人疲憊和絕望的生活裡,帶給她一點力量和勇氣。
她一直沒能等到。
於是學會了不再期待。
人性本軟弱,但凡有一個人可以指望,誰又會活得像座銅牆鐵壁?
可現在,忽然有人將滿腔愛意儘付與她。
他抱住微微顫抖的她,就像是穿過漫長的歲月,抱住了那個無數次坐在家門口痛哭的小女孩。
虞嬋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情怯。
她試探著伸出手,輕輕扯了扯季澹的後衣領,像在小心翼翼地確認,這是不是一場幻夢。
季澹心疼地皺起眉,將她擁得更緊。
一瞬的情怯後,虞嬋喉間一哽,幾乎落下淚來。
真奇怪。沒被抱住的時候還能忍耐,現在終於得到了兒時不敢奢求的懷抱,卻反而更想大哭一場。
季澹垂下頭,輕輕吻了吻她的耳垂。
溫軟如薄櫻的唇落在耳際,繾綣廝磨,親昵無間。
“從今以後,都有我在。”
春秋冬夏,朝暮晨昏。
矢誌不改,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