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他是不是不該再奢望那麼多。
一顆心總是忐忑,擔心越想擁有更多,就越難以擁有,甚至還會患得患失害怕失去。
沒關係,他相信,以後會好的。
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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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月後。
臨近五月的海城,溫度直線飆升,今年的夏天好像提早來臨,枝頭綠葉被濃烈的日光直射著,濃綠晃眼。
海德附中,桑枝在學校教務處站了半個多小時,教務處主任端著茶杯坐在椅子上,講一會兒,喝口水,再講一會兒,再喝一口。
直到茶杯裡的茶水見了底。
他把不小心喝到嘴巴裡的茶葉吐回到茶杯裡,對桑枝語重心長道:“這些話我跟她哥哥說過,誰知道這孩子這麼難教,每次說了要改,都沒改。現在撒謊逃課慣了,以後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你作為孩子家長,回去要多引導,也多教導。”
桑枝勉強保持著臉上的微笑,禮貌跟教導主任告彆:“感謝老師,那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教導主任點頭示意了一下,桑枝一秒都不多停留,轉身走出教務處。
教務處外麵,薄一璿正貼著牆根站著,小心又緊張地往門口看。
見桑枝出來了,立刻鬆一口氣,小步跑向她。
“嫂子!”
桑枝抬頭瞧見薄一璿,十四五歲的女孩,穿著附中定製的夏季校服,青春稚嫩,尤其是那雙跟薄敘很像的眼睛眨啊眨的,她被教導主任談話半小時的鬱悶頓時就消了。
說實話,自從高中畢業,桑枝就再沒進過學校的教務處。
誰能想到,幾年後,她會以家長的身份被老師談話——
還真是多虧了薄一璿。
教務處門口不大好說話,薄一璿又馬上要回教室上課,桑枝就領著她走出教務大樓。
薄一璿小臉忐忑,小手拉住桑枝的衣擺,緊張地問:“嫂子,主任跟你說了什麼?”
“你的主任說,這是你這學期第一次逃課,隻警告一下你,不記過,也不記入檔案。”
“真的?”
桑枝轉頭瞧著她,扯扯唇角:“假的。”
薄一璿馬上睜大眼睛,臉差點白了:“啊?”
見她這樣,桑枝忍不住笑了,停下腳步說:“現在知道怕了?逃課的時候怎麼不怕?”
“我逃課是去追星,當然不會害怕。但是記過很麻煩,我哥回來肯定要罵死我。”
薄一璿擔心的不得了,拉著桑枝的手可憐兮兮地問:“嫂子,我沒有被記過吧?你是不是騙我的?”
桑枝:“放心吧,什麼事都沒有。就是沒有下一次了。”
薄一璿連忙拍拍胸脯,慶幸著:“幸好幸好。”
薄一璿被請家長是家常便飯,她總會乾一些出其不意的事,就拿這次來說,她以生病為由,偷偷翹了一天的課,跑去機場追星。
單單翹課可能還不容易被發現,偏偏她還拿了偶像簽名的照片回來分給同學。
因為分贓不勻,班上鬨了起來,她直接被班主任拎到了教務處。
薄一璿的事情通常是薄敘在管,這次薄敘在京市,本來想委托聞衡過來一趟,但是聞衡今天有兩個重要的手術,抽不開身。
最後,來教務處聆聽老師教誨的任務就落到了桑枝身上。
“嫂子,幸好這次來的是你,如果是我哥,我現在肯定挨罵了。”
“彆著急,你哥過幾天回來,這頓罵應該可以留到那時候。”
薄一璿:“……”
桑枝笑了,不再逗薄一璿,“好啦,我開玩笑的,彆擔心。就算你哥回來要罵你,我也幫你攔著。”
薄一璿感動得不行,抱著桑枝的胳膊搖啊搖,順便厚著臉皮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嫂子,你能不能把你電話留給我,下次老師要找家長,我就給你打電話。”
桑枝:“?”
薄一璿不好意思地笑:“因為每次我哥過來都會罵我,我實在不想挨罵了。你幫幫我嘛……”
看著這個年紀的薄一璿,桑枝想到她自己以前也總是被叫家長,當時都是蘇綺貞來學校。
每次從教務處出來,她們兩個總會吵架。
那種感覺確實不大好受。
桑枝思考了一下,秉著自己淋過雨就給薄一璿打把傘的想法,從包裡拿出手機。
“行吧,你把手機號報給我,我給你回撥一個。晚上下課後你回家存一下。”
一聽桑枝答應,薄一璿哪能等到什麼下課後,直接從校服裙擺的暗兜裡掏出手機。
桑枝見狀,瞬時露出驚訝的表情:“你還挺厲害啊,上課都敢帶手機。”
她初中的時候都還沒薄一璿這麼大膽。
“噓,你千萬彆告訴我哥。他要是知道我帶手機來學校,肯定要把我手機沒收。”
薄一璿說著,打開手機,“嫂子,你把你的號碼報給我,我先存為聯係人。不然你打我電話會打不通的。”
桑枝不大明白:“為什麼?”
“因為我哥把我手機設置成拒接任何陌生來電了。”
“他還管你管得這麼嚴?”
“嚴啊,他把他手機給我用的時候就設置了,覺得我年紀太小,怕我會被奇奇怪怪的人騙,所以陌生號碼的來電和信息我都收不到。”
桑枝知道薄敘很疼妹妹,沒想到他還能細致到這一步,她都還不知道手機能設置拒接陌生來電呢。
學到了學到了。
桑枝報了一串數字,讓薄一璿把自己的號碼存起來,眼看著時間不早,就督促薄一璿趕快收好手機回教師上課。
薄一璿聽話地藏好手機,跟桑枝擺擺手:“嫂子拜拜,今天太謝謝你了。”
桑枝剛想說沒關係,不用這麼客氣,忽地腦海中閃過什麼,思緒微微僵滯。
剛才,薄一璿說了什麼來著?
“你的手機,是你哥的?”
薄一璿眨眨眼,回答著:“以前是,現在不是。現在這個是我今年新買的,我哥那個被我用了幾年,摔壞了。不過電話卡還是我哥的,畢竟我未成年嘛。”
桑枝感覺自己好像抓到了什麼,模糊的,隱約的,不是很確定的。
她試著問薄一璿:“你哥什麼時候……把手機給你的?”
“唔……他高中畢業的時候吧,他換了新的電話卡和手機,就把舊的給我玩了。”
桑枝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跳得快了一些,語氣竟然都流露出幾分不自覺的緊張:“舊的電話卡,是他高中一直用的那張嗎?”
“是啊。”薄一璿被問得有些懵,“嫂子,你這麼關心電話卡做什麼?”
關心電話卡嗎?
不,桑枝覺得,她關心的是四年前的一個答案。
為什麼當時,她發出去的信息,一直沒有得到回複。
或許,不是她以為的,薄敘當作沒看到,也不是薄敘不想回複,而是他,根本就沒有收到。
桑枝感覺她好像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個深夜,看到對著手機等待回複的自己。
內心悄然滋生的期待,因得不到回複而微微失落,最後勸說自己看開,將他們歸為一開始就說好的遊戲結束就忘掉彼此的關係——
七秒的金魚遊戲,無論過程有多纏綿多悱惻,最後都要當什麼都沒發生。
但其實,她沒辦法真的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否則在這再沒見麵的四年裡,她怎麼會時不時地想起那雙情緒很淡、又自帶幾分銳利的眼睛——
也許,對薄敘的心動,可以追溯到四年以前。
是她太遲鈍。,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