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憑風一定特彆、特彆、特彆喜歡她。她一直這麼相信著。
每當他靠過來親吻她,每當他和她十指相扣,每當他準確地記住她的生理期、給她熬薑糖水,每當他撐傘時總會將傘麵往她這邊傾斜……
每當所有這些細節發生,她心中的情感一同滋生,並再次無聲地重複:看,李憑風真的特彆喜歡她。
據說,人是通過挫折學會成長的。孩童時期,人天然認為我即世界,我的想法必定實現,然後走路上摔一跤,然後被壞人騙得哇哇哭,然後被家長打屁股,然後被同學狠狠推一把……於是孩童開始區分自我和世界,明白了什麼叫挫折,也明白了什麼叫彆人的想法總是與你不同。
商挽琴不是沒經曆過挫折,但所有挫折都太輕微了。她就像溫室裡的花,人生經驗從來都是:她掏心掏肺對誰,誰就也好好對待她。她從沒想過,原來還有一種可能,是你掏心掏肺地喜歡他,很投入地喜歡他,他卻始終把你隻蠢猴子,高高在上地看你犯傻,以此為樂。
在李憑風眼裡,她就是隻蠢猴子。
成為男女朋友的那一天,李憑風告訴她,說他是從小地方來的,父母都不管他,把他當個孤兒也可以。他喜歡畫畫,曾在遊戲公司當過原畫師,後來被裁了,也不想再去受打工人那份氣,就自己在家畫畫,打零工過活。
商挽琴很認真地說:“那你真的很厲害。”
青年握著一杯咖啡,杯沿遮住嘴唇,濕漉漉的劉海下是一雙帶笑的眼睛。他吃吃地笑著,說:“真是孩子話。等你進入社會就知道,你是該看不起我的。”
她當時已經知道,他大她六歲。他把她當孩子看?她油然而生一種不服氣,脫口說:“不會的,我的看法不會變的!”
“真的?”他頭一歪,神情中藏著某種狡獪,“要這麼說也可以,畢竟~我也無法證明嘛!現在,如果你想反悔表白,也可以哦~”
“我不會反悔。而且,我會證明的。”商挽琴回答得很嚴肅。
他看著她,目光瞬也不瞬,聲音越發甜膩:“你要怎麼證明呢,挽琴?”
商挽琴忽然有些害羞,忍著臉熱,聲音也低了下來,幾近嘟噥:“反正,我就是會證明的。”
“哎呀,是這樣?”李憑風彎起眼睛,眉眼綺麗如畫,語氣再輕佻也讓人輕易原諒,“證明要用行動的哦~那麼,我暫時會看著你的。”
商挽琴暗中喘口氣,大著膽子直視他的眼睛,說:“好,那你一定要看著我。”
她要他好好看著她。她下決心用行動證明自己。
“還有,”她清清嗓子,希望彆害羞得太明顯,“我家人叫我小名,你也可以……叫我音音。”
記憶中的那個瞬間,李憑風好像怔了一怔。也許是錯覺,也許不是,但記憶中,那一瞬的李憑風笑起來,退卻了所有的輕佻,還有那似有若無的刺,隻餘溫柔。
“好哦,我答應了,我會好好看著你的,音音。”
李憑風靠近過來,第一次吻了她。
那一天,商挽琴假裝鎮定,晚上回到寢室後,卻紅著臉在床上翻滾了三個小時,直到被室友威脅再也不喜歡她了,她才消停下來。
她有男朋友啦!
臉超級帥,身材超級好,說話聲音好聽,還會為一隻小貓見義勇為!
她好喜歡他!
她要好好對他!
大學一年級的商挽琴,如此下定了決心。
相愛的人應該相互信任。因此,她從沒懷疑過李憑風說的話。
相愛的人應該相互支持。所以,李憑風是個貧窮的、不得誌的畫家?沒關係,她會想辦法支持他。打工,獎學金,彆的辦法,她都有。她超能乾的。
畫具很貴,顏料很貴?沒關係,她會更努力地掙錢。
情人節和生日,據說要有儀式感?好啊好啊,去連鎖店買一個晚間打折的蛋糕,回來自己插一根蠟燭,閉眼許願,也一樣很好。
“對不起啊音音,我不夠能乾。”
每當此時,李憑風會少有地露出羞赧之色。他不再笑,而是憂鬱的、苦澀的、愧疚的,他會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一臉認真地許諾,說他很快就能掙錢,掙錢後一定對她好。
商挽琴總會笑起來,用力地擁抱他,用最開朗的聲音說:“你已經對我很好了。我喜歡你的畫,我相信你,而且就算一直這樣也可以,我來負責掙錢,你好好照顧我就好。”
誰讓她知道一諾千金的分量?誰讓她知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誰讓她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好好對待李憑風,要非常、非常、非常地珍惜他?
可是,細細剖開來說,或許她也沒能完全做到這一點。就像李憑風說的一樣,她總是吵架了一上頭,就愛提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