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來越大了。
雲聽夏看向低眉順眼像是在等待她審判的許星淼時,都感覺像是隔了層渺茫的水霧,看的不夠真切。
“先上樓吧,這雨下得好吵,都要聽不清你講什麼了。”
她晃了晃手裡的鑰匙串,主動走向大門。
許星秒眼睛一亮,有些受寵若驚地跟上去,快進電梯了才裝模作樣地追問一句,“我真的可以去你家嗎?”
雲聽夏扯了一下嘴角,“你不想去的話現在出門還來得及。”
許星淼頓時不吱聲了。
“都要上電梯了你還裝什麼矜持。”雲聽夏半點麵子也不肯給人留,直戳戳的把他那點小心思道了出來。
許星淼支吾道,“沒有在裝...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嘛,沒想到你會帶我去你家。”
他想起什麼,聲音低了下去,沒半點底氣,“叔叔阿姨在家嗎?我就這麼上去,感覺好不禮貌......”
雲聽夏沒想到他最關注的問題居然是這個,隨口答道,“我媽上班去了,沒在家。”
“那叔叔呢?”他追問。
雲聽夏看他一眼,“死了。”
許星淼:“......啊?”
雲聽夏:“真的,物理意義上的。”
“對、對不起。”他詫異地睜圓了眼睛,微縮的瞳孔顫了顫,閃躲著眼神沒再和她對視,“我不知道......”
他接下來一係列的小動作讓雲聽夏充分感受到了什麼叫“熱鍋上的螞蟻”,整個人像是被慌張和無措淹沒了,嘴裡吐出不知所雲的歉語,貼著頭皮的濕發都像是要炸起來了。
“越來越糟糕了......”他最後自暴自棄地捂住臉,近乎自言自語。
雲聽夏終於開口:“沒事的,反正過去很久了。”
隻可惜她這話實在不算寬慰,許星淼也沒有因此好受半分,嘴裡含糊不清的話也沒停下來。
這讓雲聽夏感覺自己在欺負老實人。
怪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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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才和媽媽做了大掃除,所以家裡很乾淨。
雲聽夏帶著人進門的時候,都忍不住感歎自己拖過的地板果真是光可鑒人,擦過的茶幾也是亮潔如新。
“喝點什麼嗎?”她把外賣盒放下,去打開冰箱看了一眼,“......”
很好,裡麵也像是被專門打掃過一樣乾淨。
“喝熱水吧,畢竟你剛淋了雨。”她關上冰箱,一本正經地同許星淼說道。
“好啊,我喝什麼都可以。”
他站在沙發前,目光追逐著雲聽夏的身影,看著她給他接了一杯熱水,又拐進不知道哪個房間,拿了一條沒有拆過包裝的毛巾扔給他。
“擦擦頭發吧。”見他隻呆呆地站在沙發前,她又挑眉,“坐啊。”
許星淼揉弄了一下手裡的毛巾,外層的塑料包裝摩挲出窸窣的聲響。
“可是我身上濕噠噠,臟兮兮的。”
雲聽夏放下水杯,“所以呢?你要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才能坐下嗎?”
塑料包裝被揉撚的聲音更刺耳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垂著腦袋,通紅的耳尖與濡濕的墨發形成對比強烈的色差。
雲聽夏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不嫌你身上臟,坐吧,我還不至於連這點東道主的風度都沒有。”
許星淼這才坐下,正好是坐在她剛剛拍過的位置,和她挨得很近,讓雲聽夏忍不住地思考剛剛是不是該拍個遠一點的位置,但她的手確實又沒那麼長......
胡思亂想之際,許星淼拆開毛巾囫圇擦了擦頭發,隨後任它覆在頭頂,捧起水杯吹了吹。
垂下的毛巾擋住了雲聽夏看向他的視野,於是她收回目光,望向茶幾上的外賣盒。
“你給我點的是什麼呀?”
“甜品。”
他溫聲答道,“我覺得很好吃,想著如果你吃不到的話也太可惜了...所以就給你點了外賣。”
雲聽夏唇瓣翕動,“哦”了一聲,視線移到他捏著水杯,時緊時鬆偶爾又去摩挲杯身的細長手指,安靜了一會兒,又冷不丁地說,“幸好你隻是出現在我家樓下,不然要是一推開家門就看到你,那我覺得你這個人就有點太恐怖了。”
“......才不會那樣。”
他低聲說著,伸直的手指碾著水杯讓它貼著手掌緩慢轉動起來,動作間,手背蜿蜒的水痕反著微弱的光,與微凸的青筋縱橫交錯。
雲聽夏的視線凝在他的手上,突然覺得這一幀畫麵很適合被她拍下來當素材。
不過還沒等她付出行動,許星淼就捧起水杯啜了幾口熱水,然後開口。
“我——”
他側過頭來,溫和的眉眼被籠在超額頭一截的毛巾投下的陰翳中,半明半晦。
“我前兩天沒課的時候去你教室外麵等你了,但你一直躲著我,不肯搭理我,我真的很難過。”他眼神無奈,又像是在懊惱,“你肯定很煩我了對不對?”
他斂眸,嘴角上揚像是扯出了一個笑來,“我也覺得我挺死皮賴臉的,情商跟沒有一樣...但是,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拉黑我然後不理我了,就算是死,我也想做個明白鬼啊。”
被他握在手中的紙杯在連續的擠壓下,水位不斷上升,又降下。
“你還在因為上次被齊美娜推到的事情生氣對不對?”他試探著問道,然後又自顧自地答,“對不起,我沒想到阿榮會和他們說...我本來想帶齊美娜過來和你道歉的,但是前段時間我家裡出了點事,實在走不開......”
雲聽夏忍不住好奇,“什麼事啊?”
許星淼安靜了一會兒,才沉聲道,“外公去世了,那兩天在忙他的葬禮。”
“......啊?”
這下陷入水深火熱之地的瞬間變成了雲聽夏,
她張口結舌,終於體會到了許星淼前不久才體會過的心焦。
“對不起!我沒想往你傷口上撒鹽的。”
許星淼失笑,“沒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沉吟片刻,組織著措辭,“該怎麼說呢,其實我和我外公關係不是很好,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我麼?我當時暈倒在那個小巷子裡。”
雲聽夏:“當然記得啊,這輩子第一次看見人暈在外麵。”
“嗯,那一次其實就是被我小舅揍暈了。他是我外公最小的私生子,隻比我大了兩歲,我們從小就關係不好經常打架,那天我倆剛好遇上了,我一個人,但他身邊還跟了兩個朋友,我...實在打不過他們,後麵不知道怎麼的還把腦袋摔了,就昏過去了。”
雲聽夏聽他回憶起這段的時候習慣性的把自己代入了一下,然後就拳頭硬了。
“那你後麵報仇了沒有?”
許星淼老實巴交地點頭,“嗯,後麵帶朋友把他套麻袋打了一頓。”
好好好,不是憋屈的隱忍不發,雲聽夏終於滿意了。
“然後呢?”
“然後,”跳過這個小插曲,許星淼回顧了一下之前說到了哪裡,緊接著說下去,“葬禮結束後我終於有時間了,但這時候齊美娜又住院了,我就沒辦法把她帶出來給你道歉......”
“等等,她住院了?”雲聽夏很不想打斷他的話,但真的忍不住,“是生病了?”
許星淼撓了撓頭,“不知道怎麼的把腿給摔斷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嗬,活該。
雲聽夏心中鬱結的怨氣終於散了一些,她向來是很記仇的,聽到那人倒黴,當即扯出一個大仇得報的笑容。
“那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就是……你倆是青梅竹馬麼?關係很好?”她想聽這人親口說出來。
許星淼無奈笑笑,“我們真的不熟呀,確實是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但和青梅竹馬八竿子打不著的。”
“是嗎。”雲聽夏撈過來一個抱枕摟在懷裡,說不清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心情,“但她應該挺喜歡你的,所以在看到你暈倒後給你包紮了傷口,在知道你在請我這個假的救命恩人吃飯以後馬不停蹄的就趕來......”
“不是的。”
許星淼第一次打斷她的話,眼神堅定,寫滿了認真,“她不喜歡我,你也不是所謂的假的救命恩人,她那次確實幫過我,但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找錯人。”
雲聽夏眸光閃爍,本能的想把話題拐到對她而言更安全的地帶,“你說的她喜歡的人,是顧雪照嗎?”
他有些愕然,“連你都知道了?”
沒想到這八卦能流傳得這麼廣,居然還傳到藝術學院了。
他果然順著雲聽夏的話題說了下去,“反正在我剛認識齊美娜的時候,她就每天都黏著顧雪照說要嫁給他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移情彆戀,也不可能是我啊,她一
直不待見我。”
雲聽夏心說那可不一定,畢竟在她了解到的劇情裡,齊美娜就是在對顧雪照心灰意冷之後,才把目光放在了彆的男人身上,然後就看到了許星淼這個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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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看,許星淼不就是拿了男配成功上位的勵誌劇本麼?雖然拿到這種劇本的不止他一個。
想到這裡,雲聽夏的臉色瞬間黑了下去,看得許星淼一陣心驚。
“我……又說錯什麼話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雲聽夏隨口敷衍,“沒,不關你事。”
她總不能說是被書裡的‘許星淼’氣到了,所以遷怒到現實裡的他才給他甩臉子吧?
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臉色,許星淼笑容苦澀。
......完全不像是和他無關的樣子啊。
想起她剛才瞪向自己的忿忿的眼神,許星淼開始絞儘腦汁地回憶自己說話的內容和語氣,到底是哪裡戳她痛點了呢?
眼神無意瞥到茶幾上的袋子,他頓時像觸到了浮木枝。
“先吃點蛋糕吧?”他興致勃勃地拆開包裝袋,沙場點兵似的,“你想先吃烤棉花糖布朗尼還是草莓巴斯克乳酪?或者要來一份布丁或者梨海琳嗎?”
雲聽夏一開始還在心裡吐槽他怎麼又買這麼多,到後麵就被帶偏了心思,“梨海琳是什麼?”
聽都沒聽說過。
“是用梨和香草冰淇淋還有巧克力糖漿做成的。”
他簡單解釋了一句,慢慢將她感興趣的甜品推到她麵前,然後雙手呈上餐具,笑眼彎彎地做出邀請,“客人請用。”
雲聽夏對他這種隱隱討好的態度很是受用,不自覺地舒展了眉眼,小聲道了句謝,接下來,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這道沒品嘗過的甜點裡。
這道甜品用的是看起來有些像小葫蘆的啤梨,梨子表麵被淋上了香醇的巧克力醬和杏仁片,不知道被燉了多久,果肉已經很軟很糯了,在口腔裡緩慢融化的時候,雲聽夏能嘗出淡淡的香草和桂皮的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