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確實不好解釋,他有些羞於啟齒。
“是你親口說過的啊。”隻不過不是當著他一個人的麵說過。
這樣含糊其辭的解釋當然不能成功糊弄到雲聽夏,她皺眉思索著,“有嗎?什麼時候啊?”
許星淼抱住膝蓋,緩慢將下半張臉埋進了臂彎,從葉隙灑下來的光線將他的眉眼描摹得格外分明。
“很早之前。”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吞吞吐吐道,“就是......剛開學軍訓的時候......你說過的。”
雲聽夏還是沒想起來,也極其不滿意他這樣含糊不清的解釋,“那個時候我們不是還完全不認識麼?說清楚一點啊!”
“我最討厭猜謎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許星淼埋在臂彎處的臉頰被火燎過一樣燒起來,迅速蔓延至耳根,帶起一片難言的熱意。
這他怎麼好意思說啊......
他開始後悔剛才不過腦子的就說出那句話了。
在她愈加不滿的注視裡,許星淼恨不得鑽進樹洞裡躲著永遠不出來。
“就是......”他整理著思緒,儘量平靜地陳述道,“有一次晚訓我們兩個班是在同一片操場上,然後休息的時候,你們班開始轉礦泉水瓶子玩真心話大冒險......你想起來了嗎?”
隨著他斷斷續續的描述,相關的記憶繪成畫卷一般緩緩展開在雲聽夏的眼前。
“哦哦,有點印象了。”她還是有點懵,愣愣地看著許星淼,“但那是晚上誒,就算有燈,那也很暗啊,你居然能注意到我?”
“嗯,因為你經常被點到問真心話啊。”他笑起來,“淨逮著你一個人問。”
雲聽夏想起當時的場景還覺得氣,“就是啊!就我最倒黴被指到的次數最多,煩都煩死了!”
她本來就討厭軍訓,白天曬得要死,皮膚像是被烤過一樣火辣辣的難受,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居然還要去操場集合唱歌!
黑沉的夜幕裡,操場打的那點光也不怎麼亮,周圍的同學都得湊近了才能看得清具體什麼樣,就這,居然還要扯著嗓子練軍歌。
好不容易熟練了一首歌能休息了,班裡還有人不消停,硬要
玩什麼真心話大冒險,倒是也有人不樂意玩,但少數服從多數,為了不掃興,雲聽夏再煩躁,也隻能喪著張臉參與進去。
遊戲的規則很簡單,大家都圍成一個圈,從教練左手邊的第一個同學A開始轉瓶子,瓶口指向的同學B就要回答TA的一個問題或者為TA辦一件事。
雲聽夏那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曆,那瓶子被轉了那麼多次,起碼有一半是指著她的,她當然不願意做大冒險,隻好硬著頭皮回答他們的各種問題。
“你談過幾個男朋友?”
“沒談過。”
“真的假的啊?為什麼不談?高中老師管太嚴了嗎?”
“那是另一個問題。”
於是後麵的同學繼續轉瓶子,沒一會兒又問到她。
“為什麼高中不談戀愛?”
“......學校和家裡都不讓,也沒遇到喜歡的。”
到了下一輪。
“你......最喜歡什麼品種的花?”
“酢漿草吧。”
最後,她記得後麵還有人問了一個比較難回答的問題。
“你最想和什麼類型的男生談戀愛?”
緊急切斷接下來的回憶,雲聽夏捂住滾燙的臉頰,慌張道,“啊?你都聽到了嗎?真的假的啊!”
“因為離的很近啊,就在你們旁邊,然後你們教練又一直讓你們聲音大一點彆像隻蚊子叫一樣。”許星淼一本正經地答道。
“啊?什麼?怎麼這樣?!”本來都要忘記這回事了,突然被他提起來,雲聽夏就覺得羞恥得慌。
她回答那些問題的時候沒想太多,就想讓時間快點過去,她要回寢室睡覺,完全沒想到邊上還有其他學院的人在聽她胡言亂語......也沒想過聽到的人裡,還有人會記得。
“那你......後麵還聽到了什麼啊?”她磕磕絆絆地問道。
許星淼慌亂地眨著眼睛,“你喜歡的男生類型?”
雲聽夏還沒來得及製止,他就掰著手指細數起來,“要膚白貌美,個高腿長屁股翹,有明顯而且很漂亮的肌肉,比你至少高一個頭,然後......”
“彆說了彆說了!”她的手胡亂比劃著,恨不得捂住他的嘴,“我都是亂說的啊!你怎麼都記住了!”
許星淼頂著同樣紅成番茄的臉蛋問她,“所以你當時沒有講真心話嘛?”
“......講了。”她稍稍緩過勁兒來,勉強奪回五官的控製權,強裝鎮定道,“那種類型的男生,很難有人不喜歡吧?”
許星淼緊張之餘,隱隱鬆了口氣,“是對的就行。”
他欲言又止,臉頰持續被高溫灼燒著,紅得滴血,“其實我......”還挺符合你標準的。
“我是說,如果你突然想......”談戀愛。
他實在不好意思說出那個詞,硬生生的卡在喉嚨裡,對上雲聽夏茫然而好奇的眼神,他無端地吞咽了一下,終於鼓
足勇氣一般猛的抬高音量,“其實我——”
雲聽夏在他遲疑的間隙,一直在忐忑地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心臟鼓動的頻率過速,四肢僵硬得有些發麻,而這時,她眼角的餘光映出一片綠色,應該是肩頭落了片葉子,這樣想著,她機械地扭著腦袋,在看清那東西具體是什麼的時候,心臟驟停。
“啊啊啊啊——”
“有毛毛蟲!!!”
“啊啊啊我的衣服臟了!救命救命!”
“快把它弄走!!!”
她最怕這種惡心的軟綿綿的蟲子,更彆提這樣近地看到它,她抓狂得想把蟲子捏死,但又不敢,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天呐天呐——”她捂住臉躲避現實,哀嚎道,“太倒黴了吧!”
“沒事的沒事的。”許星淼眼疾手快的將那隻蟲子彈走,護著她走出那片小樹林,“沒蟲子了,已經被趕走了。”
雲聽夏捂臉的手都在微微顫著,腦海裡不斷浮現出那隻蟲子停在她肩膀上的畫麵,心裡還是毛毛的。
“以前進去的時候都沒遇到過這種蟲子掉下來的事,不然我肯定再也不進去了。”她驚魂未定,仍有些後怕,“今天出門該看看黃曆的!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這麼玩我……”
她一抱怨起這些就沒完沒了的,許星淼拍著她的背溫聲安撫著,“沒事的,肯定是我太衰了,黴運衝天,老天爺本來想捉弄我的,不小心才牽連的你。”
“我這裡有濕巾,幫你把衣服上被蟲子挨過的地方都擦乾淨好不好?”他抽出濕巾,探出手去擦拭她另一側的肩膀,“回家以後趕緊脫下來扔進洗衣機就好了,不要再想這件事了。”
“嗯……”
被濕巾碾過的布料濕噠噠的貼著她的皮膚,她覺得有點不舒服,抬起臉,才注意到他們此時貼得很近,近到能看到他唇瓣上的紋路,隻是此時,她心裡很難生出那些旖旎的心思。
“早知道就不該帶你過來的。”回憶起自己剛才發瘋尖叫的那一幕幕,她後知後覺的羞窘起來,“不來的話,你也不用經曆那麼......莫名其妙的事。”
“沒有的事。”許星淼捏著濕巾,不斷往外滲出的酒精.液體浸著他的指尖,“我很高興你能帶我來看這些,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和我相遇前的你是怎樣的,看到樹洞上的那些痕跡以後,我就好像提前幾年認識你了一樣。”
他收回手,濡濕的指尖被風吹得涼颼颼的,又好像被什麼尖銳的物體剮蹭了一下。
“嘶。”
被延遲的痛意傳達到了大腦,他皺起眉,以後地看著沿著虎口被劃出來的一道淺淺的痕跡。
“怎麼了?”
正這麼問著,雲聽夏耳邊突然響起很微弱的“叮”的一聲。
她呆住,似有所感地垂下頭,原本代替第二顆紐扣的耳釘此時不翼而飛,脫離束縛的領口歪歪扭扭的敞開,露出一截凸起的鎖骨。
......我耳釘呢?
腦子裡才浮出這個疑問,許星淼就手忙腳亂的在地上摸索起來。
“對不起!是我剛剛碰掉的!”
因為站位的原因,他收回來的手正好擦過她的衣領,而剛才感受到的刺痛,就是被她耳釘的針部劃到的。
雲聽夏看著他彎下去的腰,嘴角毫無自覺地翹起,“這麼緊張做什麼,又不是胸口的扣子。”
這時,許星淼已經將那枚掉落的耳釘找到了,上麵沾滿了塵土,臟兮兮的,但他的濕巾已經在剛剛用完了,所以他隻能兩隻手捧著那枚小小的耳釘,露出做錯事後的無措神情,一雙澄澈的眸子水光盈盈地注視著她,“你有紙巾嗎?”
她搖搖頭,“沒有,你扔了吧,反正我以後也不會再戴了。”
她取下另一隻耳朵上戴著的耳釘,將領口重新紮好。
許星淼的手掌像一隻蚌一樣閉合起來,含著待洗淨的珍珠,難以言喻的失落籠罩著他,“對不起......”
雲聽夏笑笑,“又沒怪你,本來就是我沒紮緊,掉了也正常。”
許星淼卻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不是說這個。”
他說對不起,是因為他意識到他剛才差點就像她告白了......在這麼尋常簡陋的場景裡,沒有漂亮的鮮花,也沒有精致的禮物和情深意切的情書......有的隻是他的一時興起。
這樣對她來說,也太隨便太敷衍了些。
但是......
他緩慢的吞咽了一下,將那些噎在喉嚨裡的,乏善可陳的表白語強硬地咽了下去。
但是,就算沒有那隻從天而降的毛毛蟲作亂,他真的能順勢表白嗎?
那她......會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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