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年的旅程即將開始,坐上這一趟列車,沿途將會遇見各色風景,或是貧瘠的土地,或是一望無際的深淵,或是漫無邊際的高山,或是鬱鬱蔥蔥的參天大樹。
在這趟旅途中,也會遇見形形色色的人,還有車廂裡時時刻刻在上演的故事,野蠻的,宏大的,悲涼的,樂觀的,組成了此生一次的見聞。
我會在這趟行程中發生一些際遇,會離彆,會歡欣,會喜悅,會激動。當列車加速,這趟行程也將變得熾熱無邊。
經過風雨時間洗禮,我終將到達自己的目的地。
——《來自湯湯分享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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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一過,新一年的日曆翻開篇章。
正月這幾天湯之念跟著媽媽去走了幾家親戚,此後大部分的時間就待在自己家。
過年的喜氣和熱鬨在小鎮上被體現得淋漓儘致,年末的時候,鎮上的人越來越多,像是開閘泄洪的人潮,趕場時鎮上被擠得水泄不通。
可隨著年一過完,鎮上的人又開始越來越少,隻留一些留守的老人婦女兒童。他們就像是退潮後被迫滯留在岸上,稀稀疏疏的,等待趕赴下一場浪潮的弱小生物。
時間過得好快,一想到再過一些時日又要離開家,湯之念心裡總有一些隱隱的不舍。
正月初最熱鬨的那幾天過完,湯之念經常一個人在房間裡刷題到淩晨,這些習題都是托陳老師幫忙購得。
普通高二生寒假光是練習冊就有將近十本,她不得不硬著頭皮日夜趕工,想爭取在離開家鄉前完成。
正月初五過後,沈偲也要去縣城讀書了。高二的學業任務重,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用來補習。學校的傳統曆來都是如此,正常假期縮短至三分之一。原本將近三十天的寒假,能有個十天就已經算恩賜。
夜裡十二點的小鎮幽靜,幾乎聽不到一點嘈雜的聲響。這個時候一隻落在地板上的圓珠筆都能發出刺耳的嘩啦聲,細微的動靜都能成無數倍放大。
湯之念經常在半夜起身伸個懶腰,抬頭仰望窗外繁星。可以確定的是,夜裡十二點之後不可能有鬼怪,隻有刷不完的練習冊。不過湯之念不怕鬼,即便真的有機會見到了鬼,她也會一臉淡定地坐在那兒跟對方聊聊天,想問問它:是做人累?還是做鬼累?
如果她死後注定要變成鬼的話,以什麼樣的姿勢會舒服一些?
湯元在大年初七的時候乘坐飛機離開了家鄉。這幾乎是這幾年湯元在靳家工作以來,放得最久的一次假期。
年前葉如之給湯元發了一個不小的紅包,說是新年的紅包。等湯元接收了紅包之後,葉如之又多發來了一段文字,言語之中透露出來的意思,是希望她過完年之後能早點回靳家工作。
葉如之打心底裡覺得,這個靳家沒了湯元得散。
湯元不在的這幾天,葉如之努力下廚做飯,可弄出的黑暗料理連自己都覺得難以下咽。這就算了,家裡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電器,她根本不會用
,好不容易學會微波爐,差點把廚房給炸了。
她以前也沒有覺得自己的自理能力那麼差啊?
都怪中餐太難了。
要不是為了給兒子做飯,葉如之自己就吃點草,弄塊紅肉,再各種醬料搭配,根本都不用起鍋燒油。做這些西餐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就是難吃了點。
最後靳於砷看不下去了,把葉如之推到一邊,自己擼起袖子煮餛飩。
也得虧湯元走之前在冷凍櫃裡放了不少存貨,不然他這萬金之軀就要被餓成乾屍。
他大好青年正值成長發育的關鍵時期呢!營養跟不上可怎麼得了。
湯元回到靳家的那天,靳於砷給湯之念發了個消息,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湯之念覺得“回來”這個詞用得很奇怪。
她本來就不屬於恒譽市,更不屬於靳家。
或許靳於砷問這個問題時並沒有太多深意,隻她自己胡思亂想。
想了很久,湯之念最後出於心虛,沒答複靳於砷。
自除夕跨年過後,湯之念沒有再主動去聯係靳於砷。她覺得自己對靳於砷的心態似乎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那是她不曾對任何人有過的奇怪情感。也不知是從哪一刻起,她覺得靳於砷是個很飽滿的,真實的,會讓她羞怯的,著迷的,心跳加速的存在。
與靳於砷發消息時,湯之念會下意識地去聯想他的動作神情,揣測他的心情。她並不會為此感到歡欣或者喜悅,相反,她有一肚子的煩悶,無解。
因為靳於砷會影響她的心情,這讓她覺得很煩。
不想讓對方影響自己的辦法,唯有遠離。
湯之念覺得能在家多待上哪怕一分鐘,一秒鐘,都是好的。她坐在書桌前認真刷題,偶爾會走神,想想自己的未來。
她現在還是學生,擁有的時間還算富足,寒暑假尚且還能回家。可一旦投身工作之後,勢必要在生活和工作中做出取舍,此後她回到家鄉的時間必然會越來越少。
現在外婆的身體還算是硬朗,等再過些年,外婆的身體機能肯定會隨著年齡的增加而衰退,身邊肯定需要人陪伴照顧。
她甚至不敢想某些可能性。
一周之後湯之念拿上了行李前往恒譽市。離彆時心裡翻湧出濃烈的不舍情緒,倒是真想過不去算了。所謂的天外天,人外人,這小半年她也算見識過不少。
這一切都沒有家鄉在她心裡的意義重大。
外婆拉著湯之念的手,苦口婆心,讓她在恒譽市好好學習。
班車就在眼前,湯之念被半推半就地上了車。
又是漫長的34個小時。
火車上形形色色的人,一站又一站的目的地,有人上車,有人下車。
湯之念帶了充電寶,聽歌,發呆,看書,刷題。
時間倒也算過得快。
火車票是之前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買好了的,湯之念沒有特地告訴靳於砷自己具體回來的時間,他也沒有再
繼續追問。
這次到達恒譽火車站,湯之念倒還算找得到北,自己提前查了公交車,轉了兩站,最後到達靳家附近的公交站。
整趟行程的費用下來,不到上一次靳於砷給她買頭等艙的十分之一。
再次回到靳家,讓湯之念有些恍然,仿佛離開不過是昨天的事情。
靳家依然還是那個樣子,乾淨整潔的地麵上似乎看不到一片落葉,房子大得仿佛能夠聽見回聲。
到了自己的房間,湯之念把行李一一歸置好,給周曉瑤發了條消息,說自己回恒譽市了。
周曉瑤看到消息顯然十分激動,立馬回語音:“你個臭湯湯!還知道回來啊!我都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啊!”這不是客套話。
周曉瑤二話不說,要約湯之念出來。
湯之念沒有推三阻四,乾脆答應了周曉瑤一起出去吃小吃。
還是約在學校附近的那條小吃街。
一個多月時間沒見呢,兩個人抱在一起有說有笑,手牽著手一起瞎逛。
這個寒假周曉瑤去了趟三亞,待了有十幾天,過年也是在三亞。
“三亞可暖和了,哪像恒譽啊,又冷又濕的。”周曉瑤還特地給湯之念帶回來了三亞的特產,真是有心。
湯之念也給周曉瑤帶了家鄉的特產,是自己家做的臘肉。
“也不知道你們吃不吃得慣,所以帶的不是很多。如果喜歡的話,我明年再多帶一些!”
周曉瑤一臉驚喜:“喜歡的!你帶什麼我都喜歡!”
她沒想到湯之念會帶臘肉過來,覺得新鮮又有趣。
兩個互相送上為彼此準備的“禮物”,雖然說都不算是貴重,卻重在這份情誼。
“約會”結束之後,周曉瑤發了條朋友圈,配了九張圖片,其中一張是她和湯之念的合影。
照片中湯之念穿一件白色外套,長發依舊全部紮起,露出一整張精致的小臉,笑得燦爛明豔。
很快,無意間翻閱微信朋友圈的謝彭越便知曉湯之念回恒譽市,抬起胳膊撞了撞一旁窩在沙發上打電動的靳於砷。
“湯湯回來了,你怎麼沒告訴我?”
靳於砷動作一頓,微蹙眉:“她回來了?”
謝彭越手指劃拉著周曉瑤朋友圈的那幾張圖片,聞言抬頭:“難道你不知道?”
靳於砷:“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