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說這句話,所向披靡的人生初遇敵手。
第二次她說這句話,天降鳥屎將她擊中。
第三次她說這句話,讓她成為了眾矢之的。
大夥有目共睹的事實有:薑小貞惱羞成怒的狠話;執勤的何玉冒著大雨儘職儘責幫助同學,對薑小貞這種醜女依舊保持紳士風度,他幫她打傘,自己渾身濕透。
其中經由添油加醋的各種想象,編造出來的薑小貞恩將仇報的故事,有不同的版本。
隨著故事傳播越來越廣,“薑小貞”這個詞,逐漸成為高一年段人人口口相傳的一種殺傷類武器。
“你是不是喜歡薑小貞啊?”用來罵一個人眼光差。
“你才喜歡薑小貞,你全家都喜歡薑小貞”用來回敬上一句。
諸如此類的用法還有:“你和薑小貞好配”,“你全家都跟薑小貞絕配”;“看你這麼菜,以後隻能娶薑小貞了”;“你今天的臉長得像被薑小貞親了。”
對於這些話,薑小貞本人的反應呢?
她自己也用得不亦樂乎。
男同學的椅子堵住路,她對他說“你不把椅子擺好,我就坐過去了”,男生立馬把椅子收得無限貼近裡麵。
早操時前麵一群人慢吞吞地堵著路,薑小貞對他們說:“你們再不走我過去抱你們”,路立刻疏通。
值日生拖拖拉拉不做事的,薑小貞威脅:“你不做,等彆人做完,隻剩我和你單獨相處”,值日生揮動掃把的速度快得能將水泥地掃穿。
薑小貞使用自己的親近為武器,獲得了失去已久的威懾力……如果隨時隨地能把人嚇跑,能算作是威懾力的一種。
情況發酵後的幾周,薑小貞見到同桌孫琴眼睛紅紅的從教師辦公室出來。
回教室後,孫琴一言不發,嘴噘得老高。
“你怎麼了?”薑小貞輕聲問她。
孫琴眼睛斜了她一下,兩手一並一搭,伏在課桌上嗚嗚地抽泣了起來。
猜想她剛才在辦公室因為什麼事挨了老師罵,薑小貞手足無措地把口袋裡的紙巾遞給她,用更低更柔的聲音問。
“遇到什麼事了?”
孫琴光顧著哭,不接她的紙。
薑小貞見她哭得厲害,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
她做出這個動作的那一瞬,孫琴尖叫了起來。
“薑小貞,你有病啊?”
先前天天跟她玩在一起的那群女生圍了過來,仿佛看不慣孫琴受欺負一樣,她們替她出頭。
“你乾嘛拿手碰她?”
她們人多歸人多,薑小貞沒在怕的,有一說一:“我安慰她。”
“要你假好心!”
女生把孫琴拉起來,讓她躲在她們後麵:“沒你的話她會哭嗎?”
薑小貞不明白:“關我什麼事?”
站最後邊的孫琴一邊抹眼淚,一邊抽抽噎噎地說:“我不想坐你同桌,都說好幾次了,老師不肯我換……”
薑小貞立即抽開椅子,起了身。
那群人以為她要過來打孫琴,急急忙忙護著她往後麵退。
走出座位,薑小貞與她們錯開身,徑直去了教室辦公室。
見到這個風雲人物登門,整個辦公室的老師視線整齊劃一地投了過來。
揚名全校的醜女,她一如往昔穿著公主裙,一如往昔的肥胖醜陋,一如往昔,一開口便是令人生氣的語調。
“報告老師,”薑小貞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歡跟彆人坐同桌。”
班主任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薑小貞,為了讓你有個同桌,我有多操心你知道嗎?你還在這兒……”
“是,”她打斷老師:“我不要同桌。他們上課說話會打擾我,讓我沒法集中。我有很強的需求,我要自己坐。”
腰板挺得筆直,高高昂著下巴,打商量時“理所當然要聽她的”那種態度。
薑小貞看上去不像是被拋棄的,完全不像。
“我們班人數是單數的,老師,我一個人坐有什麼問題?”
“我不管你了。”班主任揮揮手,讓她自己做決定。
“謝謝老師。”
薑小貞深深鞠了個躬,出了教室辦公室。
回班上的第一件事,她趾高氣揚地把腳搭在旁邊的椅子,讓孫琴收拾書包,搬離她的隔壁。
“彆忘了把我借你的尺子還我。”
孫琴默不作聲地在抽屜裡掏啊掏,在深處找到那個尺子,丟給她。
薑小貞拉開自己的筆袋,把尺子好好地放進去。
“奇葩。”女生們嘟嘟囔囔地說她。
就是這同一群人,薑小貞從開學以來,使勁渾身解數地想要融入她們。每天午休找她們一起吃飯,每天放學跟她們聚在一起。
其實有過開心的時刻吧,薑小貞個人覺得。
有時候她的笑話能把她們都逗得哈哈大笑;有時候她說話她們會很感興趣地聽;有時候她帶的零食是及時雨,被肚子餓的她們哄搶一空,她們邊吃邊說:“小貞,還好有你。”
她以為她是她們的朋友了。
每天都,一起呢。
“你們也是,把吃了我的東西還我。”薑小貞朝她們伸出手。
女生們露出無語的表情,被她的話荒唐到了。
“你那些吃的每次一大包一大包的,多得跟垃圾一樣,而且全是幾毛錢的便宜貨。”
“對啊,誰要吃你的東西?你多少次求我們吃,我們不願意吃。偶爾吃一下是勉強吃吃,看你可憐好嗎?”
“那還是吃了。”
薑小貞直勾勾看著她們,手進一步,伸到她們眼皮子下邊。
“還我。吃了吐不出來的話,換成錢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