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稱呼武姝為姝兒,而武姝稱呼秦夫人時則親昵稱之秦姨。
單嫣捏著筷子吃了口菜。
明明色香俱全,吃起來卻味同嚼蠟。
她從前自覺自己不是多慮多思的人,也不是一個膽怯不敢開口的人,可是如今心緒被撩撥亂了,卻還是不能免俗地陷入這個怪圈。
羅藝用完飯便前往銀安殿處理公務,便隻剩單嫣陪著秦夫人在後院花園裡散步消食。
出年之後天氣已有回暖的跡象,院子裡的草木開始生長出嫩尖,梅花卻還未敗落。
秦夫人一路愜意攀花折枝,單嫣卻沒有這個心情,一路走過去花未賞,隻顧低頭看腳尖。
秦夫人不時回眸輕瞥單嫣一眼,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眼角裡便攢起一絲會意的笑。
她拍了拍單嫣的手,微笑道:“走了一陣也累了,前麵有個涼亭,咱們且上那兒坐一會兒。”
單嫣滿腦子都是武姝跟羅成的事,驟然被秦夫人一拍,嚇得猛然一抬頭,微微抖了一個激靈,愣道:“娘娘說什麼?”
秦夫人何等敏銳?
立時眼裡笑意更深:“走累了,咱們去前邊那個涼亭歇息片刻。”
單嫣這才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勉強笑了一下:“好,都聽娘娘的。”
二人進了亭中,亭心一張石圓桌,單嫣先伺候著秦夫人坐下,隨後自己也坐在身旁的一張石凳上。
秦夫人落座後,靜靜盯了一陣單嫣,見她仍舊是一副魂不守舍模樣,便抿嘴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單嫣猛然抬頭,怔怔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秦夫人抿嘴笑:“我沒有什麼吩咐,倒是有幾句話想要問你。”
單嫣愣了:“娘娘要問嫣兒什麼?”
秦夫人微然一笑:“我這園子裡的梅花是不是開得不好看?”
單嫣不明所以,怔了怔,又趕緊擺手道:“不不不,很好看!”
秦夫人若有所思點點頭,明知故問道:“那這一路,怎的也不見你抬頭看幾眼呢?我瞧著從屋子裡出來之後,你這一路都悶悶不樂的,可是有什麼心事?”
單嫣哽住。
秦夫人笑意更深:“而且,從我提起安國公大小姐時開始,你便好像
很在意。是不是想問我些什麼?你若是真好奇,可以問我,我定然是會告訴你的。”
好像有一根狗尾巴草一直在騷動在心口,單嫣忍也忍不住,乾脆咬了咬牙,低聲承認道:“……是有些好奇。”
秦夫人笑出聲,轉身過去與單嫣促膝,又將她的手方在自己手裡:“這不就得了?有什麼話直說多好?你之前可不是這種磨磨唧唧的性子。想問什麼,說吧。”
“娘娘……”單嫣低頭道,“聽您的話裡的意思,安國公家的大小姐與義兄從前便是舊相識,那怎麼如今義兄聽見武小姐的姓名,態度便會這樣不好?他們從前,是發生過什麼事麼?”
秦夫人眼裡笑意深濃。她拍拍單嫣的手背:“我當是什麼,原是問這個。是,姝兒與成兒是一同長大的,倒也算得上青梅竹馬了。你很在意這個?”
單嫣心裡默默咯了一口血,強顏歡笑:“隻是有一點在意。”
確實隻有那麼億點點……
秦夫人想了想:“那時候武家小姐隨她母親一同上北平來,就與你義兄在一個學裡念書。你義兄自小就是個彆扭脾氣,與誰都說不來話。我記得武家小姐初來的時候,你義兄根本就不與人家來往,可大概這麼過了大半年之久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來往便慢慢多了一些,後來便交好了。那時候武姝常跟在你義兄身邊,去哪兒都一塊兒,形影不離。她是個柔順溫和的性子,很討人喜歡,也常常跟著你義兄來咱們王府玩。咱們家雖說與武家有些過節,可是單拎出來說,與安國公夫人並小姐卻還是交好的。”
單嫣感覺自己受到了一萬點傷害。忙問:“那為什麼如今義兄對武小姐格外冷落?按著娘娘的話說,他二人感情不應當是很好的嗎?那武大小姐豈不是義兄的……”
秦夫人垂眸笑了笑:“話是這樣說的,當年他倆確實是青梅竹馬,雙方知根知底,又是一起長大的,我與安國公夫人也曾都默許了將來的婚事,隻是……”
單嫣急死了:“隻是什麼?”
秦夫人故意買了一下關子,才微笑說:“隻是安國公並無這個意思。”
“安國公不同意?”單嫣怔怔問。
“不是不同意,而是
他另有打算。”秦夫人說,“安國公膝下唯獨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是要精打細算的。他武家來我北平,為的就是監視你義父在北平府的動靜。何況朝廷一直對我羅家多有忌憚,若是安國公之女與你義兄結親,原本來監察你義父的武家人豈不是成了我羅家的姻親?既成了姻親,他們在聖人麵前說的話,聖人還會相信嗎?不隻安國公不同意,聖人更不會允準發生這樣的事。所以兩年之前,安國公便將武小姐送回了長安她外祖家中,意思是在長安教養幾年,待陛下替皇子世子等選妃入宮,順理成章成為楊家兒媳。自武家小姐前往長安之後,你義兄麵前便提不得這個人了,隻要一提,他定然會發大脾氣。”
單嫣聽得有些不安:“那武小姐如今怎麼突然回北平了?”
秦夫人也奇怪:“我也有些想不通,可武家那邊也沒說緣由。等午後安國公夫人上門拜訪的時候,看看她會不會提起吧。”
單嫣心不在焉點了點頭:“也好。”
聽完秦夫人的話,單嫣不僅沒有覺得輕鬆,反而心情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