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嫣的筷子還懸在空中,身旁便有另外一雙筷子疾如閃電般衝了出來。
出師未捷,酥肉就給截斷在了半道上。
單嫣一回頭,就見身旁的羅成站了起來,手裡一雙筷子正巧按在她的筷子上,緊繃著嘴角,一雙眼睛沉沉不悅盯在她臉上。
單嫣一怔,抬了一下手,想把筷子從羅成的筷子下抽出來。
可羅成那雙筷子死死按著她的,紋絲不動。
她抬,他壓下去。
她再抬,他再壓下去。
杠上了一樣。
秦瓊一臉茫然地坐在他二人對麵,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抬抬手尷尬地張張嘴,想開口說句什麼話緩和一下氣氛,可是又不知道說些什麼為好。
適才羅成起身出筷子的一刹,比前頭他與他在關侯廟當中比試武藝時出槍還快些。
想了想,他還是乾笑兩聲:“表弟,單姑娘,有什麼話還是好好說吧。”
單嫣聽這話故意扭頭朝著羅成道:“是啊少保爺,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不行?您這是做什麼呢?”
羅成不鬆手,一把將單嫣拽回了座位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腰包裡翻了一顆碎銀朝單嫣扔過去。
單嫣下意識伸手接住,捧著手裡這顆碎銀滿頭霧水:“乾嘛?”
羅成輕描淡寫一笑:“酒沒了,煩請單姑娘給我跟表哥去對麵街上打壺酒來。”
單嫣擰眉,掀開跟前酒壺的蓋子一瞧。
酒壺倒是確實空了。
可是……
“憑什麼叫我去?你喚小二過來叫上一壺新的不就好了麼?何苦再叫我過去跑一趟?”單嫣自然不會聽他的。
羅成麵容帶笑,轉過頭來盯她一眼:“表哥初來乍到,這家店的酒不過是些俗物,怎好招待表哥?你去對麵那家酒坊取一壺來,那是咱們北平名產的好酒,得叫表哥一品,方算是我為表哥接風洗塵了。”
單嫣一聽這個就不樂意了,眉毛一擰就要杠回去,誰知道她嘴剛一張開,桌子底下腰上便驟然一痛。
單嫣一時差點兒疼得叫出聲來,把頭一低就見桌子底下羅成的手暗度陳倉過來,大拇指和食指掐在她的腰上。
——這個狗日的!
——又又又又又掐她腰
!
羅成一手放在桌麵上,另一手不動聲色在桌下掐著單嫣的腰。
單嫣怒目憤憤錯上羅成的臉。
羅成笑容風輕雲淡,話卻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去吧,單嫣。”
秦瓊坐在對麵,看不見桌子下的暗流洶湧,可他卻還是敏銳感受了這時候氣氛的微妙。
“那個,表弟。”秦瓊微微踟躕一陣,還是笑打圓場起身,“要不然還是我去吧,就彆勞煩單姑娘一個女兒家了。”
“不不不!不麻煩秦二哥了,還是我去吧。我去我去。”秦瓊話音剛落,單嫣就忙不迭接口。
她跟在羅成身邊這麼一陣時間,之於羅成的尿性早已經摸得八.九不離十。
這個時候瞧羅成既然已開始皮笑肉不笑了,一會兒等秦瓊一離開,他關門放狗,有她一頓好受的。
比起在這兒受羅成的白眼,她更願意去打壺酒回來。
單嫣趕緊起身把秦瓊按會凳子上,打著笑臉說:“秦二哥,還是我去。這兒你不熟,一來一回反而費工夫,還是我去吧。”
單嫣翻臉比翻書還快,秦瓊一時也有些傻眼,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
羅成提起筷子夾了顆花生米吃,倏然眉一挑:“就讓她去,表哥,咱們兄弟二人說話。”
秦瓊也隻好道:“那單姑娘你快去快回吧。”
單嫣把羅成給她的那一錠碎銀子揣進胸口,笑著拍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說著便轉身,朝著下大堂的樓梯過去。
臨走之前順帶瞪了羅成一眼。
羅成側眸,淡定地接受她的目光:“快點兒,彆磨嘰。”
“知道了!”單嫣衝他暗暗翻一記白眼兒,揣著一顆銀子一溜煙兒往樓下去了。
秦瓊瞧著單嫣下樓去的背影,憂心忡忡看一眼羅成道:“表弟,放她一個人去不要緊吧?”
羅成垂眸嚼著一顆花生米,適才臉上客氣的笑容漸漸斂了回去,不鹹不淡道:“她身上穿的我北平王府家仆的裝束,外人認得出來,沒人敢對她怎麼樣。”
秦瓊聽著,隻好點點頭:“我是不大放心她一個姑娘家過去,這會兒天色也晚了,終究不妥當。”
羅成細嚼慢咽把嘴裡那顆嚼碎的花生米咽下去,微微抬首,濃黑如寒鴉翅羽般的睫“唰
”地淩冽一抬,眉眼裡滋出一絲警惕與寒意。
適才在人前,他已經忍耐許久。
“怎麼了?”他烏沉沉的眼仁靜靜盯著秦瓊,“表哥很關心她嗎?”
“嗯?”秦瓊一愣神。
羅成笑的時候,眼角眉梢上皆是明朗,可笑容一斂,眉眼裡鷹隼般的鋒利便會浮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