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風雨並沒有這樣輕易過去。
自羅成走後,單嫣隨行秦瓊在昌平王府一直留到了六月前夕。
不過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長安城內外人心惶惶。
楊廣登極,廢太子楊勇與先帝楊堅在同一晚先後離世。
一時間,流言蜚語漫出宮廷,天下百姓懸懸而望,誰也不知道這新朝會是個怎樣的景象。
單嫣在昌平王府內閉門不出,外頭的流言蜚語卻還是滾滾而來。
秦瓊與王伯當、謝映登等人終日愁眉不展。
楊廣登基這件事好似給所有人的頭頂上都附上了一層愁雲慘淡。
春天徹底過去,時值夏至,接踵而至的一場一場的傾盆大雨。
單嫣坐在門廊下的台階上。
午後方才過一場疏風驟雨,天上斑駁的雲霧還未散開。
仰頭去看天井那一圈四方的天空,儘是灰蒙蒙的。
簷上的雨水滴落下來,砸在單嫣的鞋麵上。
她縮回腳回頭。
屋內,秦瓊王伯當同著昌平王邱瑞還在說話。
幾個人的臉色都難看,眉頭緊鎖,焦灼憂愁的神色縈繞在眉宇。
臉色難看那是應當的。
這幾十日最壞的消息從宮中傳了出來。
楊堅駕崩一乾喪事完畢,便是迎新帝楊廣登基。
新帝登基,九卿四相、文武百官皆入宮朝拜。
誰知丹墀之上,楊廣剛受過百官跪拜,封賞懲治,頒旨大赦天下,三台之下便出了一聲異議。
開國老臣忠孝王伍建章頭戴麻冠、身穿重孝,手持哭喪棒上朝。
一朝老臣,兩鬢斑白,三聲哭嘯,就在寶殿之前當麵質問楊廣先帝身死疑團,罵殿楊廣,指責他弑父弑君、鴆殺兄長、欺妹戲娘。
三樁醜事,被忠孝王在殿上當著眾人揭發。
隻可惜當日上下朝野早已經被楊廣收買,又有楊素、宇文化及等奸臣相護,一代開國臣子,竟然在寶殿之上落得一個敲牙割舌的下場。
昌平王邱瑞當日在殿上,已是深知局勢無法挽回,隻能眼睜睜瞧著楊廣的心腹將忠孝王拖下寶殿。
被拖下去的時候,已經被割舌的忠孝王還在啞著嘴嗚嗚哇哇的痛罵,滿嘴裡噴出來的儘是血,場麵之殘忍,不忍卒看。
忠孝王伍建章一死,連帶著他在南陽關外的兒子伍雲召也逢難。
伍建章剛落氣,楊廣便下旨,隻說忠孝王府一家謀逆不忠,撤出兵馬前去攻打南陽,一個伍家的活口也不準備留下。
之於楊廣登基疑團流言本就頗多,忠孝王罵殿一事一出,眾人不敢多言,可心裡卻都坐實了先帝與廢太子的死並不乾淨。
秦瓊王伯當原本還對新帝登基一事抱有一絲幻想,可伴隨楊廣登基伊始的便是血流成河。
忠孝王府武家,乃是隋朝開國的九老之首,五次三番隨從先帝楊堅南征北戰打下萬裡河山。
當年南陳兵圍山窪,忠孝王單槍匹馬一條□□闖陣,背著十三處雕翷箭傷,生生把楊堅從敵軍手中撈了出來。
楊堅曾稱,無忠孝王搬兵救駕,便沒有大隋的基業。
可誰也不曾想到,這一朝重臣,卻在楊廣的手裡落到這樣慘烈的下場。
登基伊始楊廣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痛殺老臣。
朝野內外文武百官便也算是摸清了這新君的脾性。
誰敢直言?
誰想落得忠孝王一家一般下場?
長安城裡緝拿伍家人的皇命飛出去,不久,南陽關造反的消息便傳了回來。
先帝死的不明不白,忠臣一朝血濺金鑾殿,南陽關造反伍雲召反隋。
單嫣心裡清楚的知道,從喪鐘鳴徹長安城內外的時候,便意味著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世道終究要亂。
可她沒料到這亂世會來得這麼快。
楊廣登基伊始便已經儘失民心,天下揭竿而起隻不過時間長短的問題。
朝野內外文武百官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為這樣的新君賣命,還值不值得?
身後的腳步聲漸近,單嫣扭頭回望,但見秦瓊並著王伯當兩個人已經從堂中走了出來。
雨也下得差不多了。
單嫣站起來,久坐以後雙腿有些酸麻。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轉頭過去看著秦瓊:“秦二哥。”
秦瓊朝她點了點頭,麵色凝重道:“我們已經商量好了,明日啟程折返回去。”
“留這兒這麼久,也是該回去了。”單嫣點點頭。
秦瓊把頭一點:“待會兒回去把東西收拾好,明日就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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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長安城的最後一個晚上單
嫣睡得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