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與賈氏婆媳二人對待單嫣頗是熱情,請了單嫣上廳堂,又是茶果又是熱茶地招呼。
單嫣受寵若驚,接了糖又接果子,兩隻口袋裡都已經裝得放不下了,賈氏還想給她塞倆蘋果吃。
單嫣剛把秦母給的糖果子放口袋裡,又忙著接賈氏的兩個蘋果,如此盛情實在是招架不住:“多謝老夫人、多謝秦二嫂,隻是我這兒實在吃不下了。”
賈氏忙道:“嗨,這會吃不下就拿回去放著!等你回了山西啊,把這些好東西也都給家裡上下嘗嘗!”
秦母坐在上頭慈愛微笑:“是啊外甥媳婦,難得你來我們這人一趟,我們家境清貧,沒什麼富貴好物給你帶回去,隻能叫你多帶些本地的特產啦。你家哥哥對待我們家那可真是夠義氣的,自我這兒子太平郎離鄉,你哥哥三番五次的派人來,又是給我們家修新房子,又是照顧我們娘兒們的,我們也想感謝感謝他呀。你看,這回為著我這老婆子的生日,又還這麼大費周章,我們秦家心裡也過意不去啊。”
“我二哥與秦二哥乃是至交,這些事情是應該的,老夫人不用客氣。”單嫣笑了笑,踟躕道,“……就是老夫人,這個,你這兒再叫我外甥媳婦隻怕不合適,我還沒定親呢。”
原本想登堂之後好生與秦母賈氏解釋一番,可她們熱切待客,一會兒給吃的一會兒請茶,單嫣忙著接應都忙不過來。
“——二爺回來啦!”
單嫣剛還準備再解釋一番,就聽見院子外麵有人傳報。
“娘,叔寶回來啦!”賈氏一聽,忙轉頭喜出望外給秦母報話。
“這倒是回來得巧了。”秦母眉開眼笑,也跟著站起身。
賈氏忙上前攙扶秦母,單嫣見狀,也跟著賈氏一同上前,一左一右立在秦母身旁。
向門外望過去,方見一熟悉身形快步從門外走進廳中。
定睛一看,正是許久不見的秦瓊。
秦瓊身上還穿著武功郎的一身官府,一進來趕緊摘了官帽,在賈母的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娘。”
“哎哎哎,快起來快起來。叔寶啊,你可來得巧啦,你看是誰來啦!”賈母喜氣洋洋地拉著身邊單嫣的手。
秦瓊抱著帽子起了身,正對上跟前單嫣的臉。
一瞬,秦瓊便揚眉笑起來:“兒子便是得知單姑娘入了濟南府的城門,趕緊的就與唐大人打了一聲招呼,趕緊著便回來了!”說著微側過身來,朝著單嫣微微一笑,“單姑娘,許久不見,二賢莊那兒一切可還安好?”
單嫣笑道:“托二哥的福,一切無恙。”
秦瓊笑:“聽說單二弟弟媳已經有孕在身,這真是恭喜了!”
“我二哥不日入山東,秦二哥若真要道喜,便等他來了親自說與他聽吧。”單嫣笑說。
“也好。”秦瓊笑笑,“是該等他人來了親自賀喜一聲。”
單嫣點點頭,突然之間又想到些什麼,伸手拽了拽秦瓊,訕笑道:“還有一件事……”
秦瓊一愣,客氣笑說:“但說無妨。”
單嫣臉微微紅了紅:“……那個,老夫人和嫂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秦瓊不解:“誤會了什麼?”
“就是……”單嫣頗難為情,點擊腳尖,輕聲與秦瓊說了一遍適才她剛進門的事情。
登時,秦瓊也有些尷尬起來。
他看了看旁邊睜著一雙大眼不解的賈氏,這才不好意思地與單嫣道:“這事都怨我,我回這兒之後,你二嫂問我外出的事情,我也沒多想,就一五一十說了。原本你與表弟的事情我是想隱瞞不提的,隻是……”秦瓊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隻是我也架不住你嫂子追問,這就……”
後頭的話秦瓊也不好意思再說,隻轉身看著賈氏皺眉道:“我原本與你說的事情,你怎麼連娘也告訴了?再說了,我隻是說表弟與單姑娘相處得來,我什麼時候說了他們成親了,我又什麼說他們連孩子……”
話說到這兒連秦瓊自己都臉紅。
賈氏倒也不怵秦瓊,隻把嘴一撅道:“哎呀,那你又不說清楚,你把他們倆說得這麼好,我聽著便還以為他倆早已經成親了。那生孩子也不是我說的呀,是娘耳背一時聽錯了。”
秦瓊急道:“那你也不能胡說啊,自家人也就罷了,這話要是傳出去,人家單姑娘清白人家以後還怎麼嫁人?”
賈氏嬌蠻瞪了秦瓊一眼,上前一步拉住單嫣的胳膊:“你凶什麼凶?我這話也沒全
然說錯啊!單姑娘與咱們表弟若是心意相通,早晚咱們也是一家人不是?單姑娘,你說是吧?喜歡就是喜歡,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單嫣看著身邊賈氏,隻得無奈轉頭看著秦瓊。
秦瓊無可奈何地看著賈氏,又抱歉地看了一眼單嫣:“見笑了。她這脾氣,都是慣出來的。”
單嫣訕笑:“無妨無妨。”
賈氏卻抱著單嫣的胳膊,嬌蠻瞪一眼秦瓊:“就是慣,那也都是你慣出來的!”
“你!你怎麼不講理呢?”秦瓊語塞。
賈氏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一眸子橫眄過去,又是潑辣又是嬌憨跋扈:“跟你講什麼道理呀?”
秦瓊看看單嫣,再看看秦母,又是無奈又是無助:“這……娘,您可瞧見了,又是我娘子欺負我啊。”
一時,不僅單嫣,秦母、連秦瓊自己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秦母將單嫣從賈氏那兒拖過來,笑眯眯地撫著她的手背道:“咱們家的男人啊,素來都是懼妻。單姑娘,等你將來也成了咱們家的人,就知道嫁進來多享福啦!”
單嫣臉紅不語。
秦瓊止了笑,上前一步道:“好了,娘,咱們也彆開單姑娘的玩笑話了。她這番過來可是特意來幫咱們準備賀壽宴席的。一會兒咱們替她們一行人先接風洗塵,再好好款待。剩下的幾日,就該專心準備賀壽的事兒了。”
賈氏忙請纓道:“那我單娘子下去沐浴,叔寶,你去廚房備飯來。外頭還有好些個二賢莊過來的兄弟,都還等著茶水呢,你可先照顧周到了。”
說完,便拖著單嫣,姐倆兒有說有笑下去了。
賈母瞧著隨賈氏遠去的單嫣的背影。
看了好一陣子,眼睛眯起笑,眼角上攢起一堆紋路。
她伸過手去,拍了拍秦瓊的胳膊。
秦瓊微驚,趕緊低頭過來恭敬問:“怎麼了娘?”
老太太的臉上笑意沉靜,一雙瞳孔裡倒映著單嫣遠去的背影,微笑道:“怨不得你蕊珠姑媽和表弟都喜歡這姑娘。這姑娘橫衝直撞的辣勁、蠻橫勁,眼睛裡光彩照人的樣子,跟你姑媽年輕時候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脫出來的。”
秦瓊也不由得笑了笑,看著單嫣與賈氏說笑過去:“隻可惜咱
們家的人看得上人家的姑娘,人家姑娘的哥哥可挑剔著咱們家的人。”
秦母抿嘴一笑:“這個外甥媳婦我倒是喜歡,等他哥哥來了,找機會我與他哥哥說說。等來日咱們再去一趟北平,與你姑父也說道說道。如今這年頭啊,亂的很,看如今新帝登基,世道就已經成了這副模樣,將來還指不定多亂呢。這當口上,若是當真能遇上值得的人,也彆叫他們都辜負了彼此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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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城昨夜剛下一場秋雨,滿城涼意。
銀安殿上,靜默無聲。
羅藝坐在正殿上,適才將手中的公文處理完畢,羅成則站在身旁垂首侍立,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