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稍微用了些力氣,這才將孩子取出來。
抱起孩子,來人便單手抓著單嫣,一個借力,將她抗在自己的?一邊肩上。
抱起這一大一小兩個人,他又舉著火把,往前行去。
林中的野獸們躲在暗處,目送著那一團火光漸漸遠走,最終消失不見。
*
單嫣隻覺得自己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裡一直在連綿不斷地下雨,天色陰翳昏沉。
她夢見自己在二賢莊的?水榭旁釣魚,常夫人就坐在她身後要她相看那些上門提親的?公子,兩個人
言笑晏晏。
可甫等單嫣轉過頭的那一刻,背後卻空空如也?,一個人影都不見。
她嚇得扔了魚竿直呼嫂子,可剛往前踏出一步,整個人卻倏然像是踩空一般,緊接著落入深淵——
單嫣渾身一顫,猛地睜開眼。
頂上是一方乾淨的?帳子。
單嫣眨了眨眼。
她這是在哪兒?
做夢?
她記得她帶著孩子想從樹林裡逃命出去,可是膝蓋和腳踝越來越疼,疼到最後失去知覺。
耳邊傳來雨打在磚瓦上的?淅瀝聲。
腦海麻木片刻之後,頓時一個念頭閃過,猶如一道閃電敲開在她頭頂。
單嫣瞬間撐著自己坐起身來——
孩子呢!!?
起身的?一刹那似乎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錐心的?疼痛差點兒叫她重新暈過去。
單嫣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想去查看一下傷勢。卻發現自己腿上所有的?傷口處都已經被處理?包紮過了。
包紮的布乾乾淨淨的?,身上的?衣裳也?已經被換過,全是新的。
扭頭去看身旁,發現自己在一間房舍內。
屋子不?大,陳設也很簡單,一眼望過去沒幾樣東西。簡樸,但勝在一塵不?染。
屋子裡沒有人,屋外除了雨聲也?聽不見彆的動靜。
不?過現在,她沒工夫管彆的,她得趕緊找到孩子在哪兒。
從二賢莊逃出來,她沒能保住嫂嫂的?性命,總要護著侄女平安見到她的?父親。
如?今常夫人沒了,這個孩子是單雄信與常夫人唯一的?骨血。
她不能叫這孩子有一絲偏差。
單嫣爬到床沿邊,床下沒有放鞋,她就赤腳下地。
腳踩在冬天冰涼的?地上,這種錐心的?冷從腳心霸道地躥上身體。
她冷得一哆嗦,牙齒打顫。
可這樣,她才覺得自己是存在的,是活生生的?。
走了兩步,單嫣便安心了一些。
在暗道裡的?時候,她一度以為自己的?雙腳疼成這個模樣,出去八.九也?是廢了。
沒想到倒是沒出什麼大毛病,就是傷勢未完全痊愈,行動上還是有些許遲緩。
沒事沒事,沒殘廢就好。單嫣心裡安慰自己。
想著,她便扶著牆一瘸一拐地走向屋子的?大門處。
伸
手剛要推開門,門卻從外麵被推開了。
這一陣的波折叫單嫣的神?經已然變得十分的?警惕敏感。
剛察覺到這分毫的動靜,她立時就往後退開一步,動作飛快的將栓門用的木頭整個抽出來握在手裡作為武器。
單嫣盯著門外人的動靜,手握緊門栓,就在門外的?人走進的?一刹那,她的眼神頓時狠厲下來,揮手就將握著的?門栓狠狠往進來人的?頭顱致命處打而去——
她這個時候不?敢涉險相信任何人。
救她也好,害她也?罷。
這亂世裡,她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想放過一個,以至於將自己和孩子再置於險境。
她冒不?起這個險了。
手裡的?木棍狠狠朝著進來人的?太陽穴處砸下去,卻也就在那一瞬間,一隻大手從旁敏捷抬起,舉手之間,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單嫣那根木棍牢牢握在手中。
單嫣咬緊牙,用力想把木棍抽出來,可氣力並不能與這個人抗衡。
進來的像是個男人,穿著一身武僧的短袍。
從單嫣的角度看過去,隻瞥見他抓著木棍的?五指。
纖長,卻儘是刀疤。
那人把木棍捏在手裡,單嫣這樣努力的?反抗,對方卻隻是輕輕一抬手,就將單嫣的手壓下來。
這個時候,她才看清這兒的長相。
來人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子,看上去也就十七八,跟單嫣差不?多年歲,身量挺拔又高挑。
雖然是武僧的打扮,可是卻沒剃度,頭上好端端束著發,似乎是個俗家弟子。
他生一張唇紅齒白的俊朗麵孔,濃眉大眼的,睫毛漆黑纖長。垂眸看她,眼睛眨了一下,眼神裡像是很吃驚她對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單嫣咬牙抬眸,目露凶光恨恨看著他,像是一隻齜著牙隨時都要撲上來一口咬死獵物的狼。
這人倒是沒理?會單嫣的不?善,他隻愣了片刻,瞬間,便倏而對著她笑了起來。
這人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揚得很開,一水兒乾淨整齊的?白牙。
眼睛一彎,明眸善睞,笑意分外溫暖。
不?像個歹人,倒像個神佛座下的?童子,純善有加。
他露著兩顆尖尖的?虎牙,沒心沒肺地笑起來,聲音清朗道:“明明我救了你,怎麼,你還把我當起歹人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王伯當:“所以我不是男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