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慶聽完單嫣的話顯然沒搞清楚狀況。他看?著單嫣不解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為什麼我是裴元慶的話就太好了?”
單嫣抬眸,看?著眼前一身武僧俗家弟子打扮的裴元慶。
光從外表的行為舉止看來,這個人的心思當真很單純。
救了?她這樣一個來曆不明還帶著孩子的女人之?後,也不深究她的身份,反而還給她養傷治療。
如果換做旁人來做這些事,單嫣必定?會疑心他背後是否有何企圖。可這個人是裴元慶。
裴元慶雖然如今還是隋朝臣子,可來日也會是瓦崗眾將當中的一員。成為同盟,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他是她可以暫時信任的人。
“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問你呢,你怎麼不說話?”裴元慶撓頭擰著眉毛催促道。
單嫣回神過來,心中稍微措辭一番,便仰著臉對裴元慶展顏笑了?一聲:“你是裴元慶的話,那當然好了?。因為我聽過你的名號,你是個好人。”
裴元慶十七八歲,從前素來都是混在男人堆裡?,說過話的女人也不過家裡的娘親並一個同母的姐姐。這一見單嫣展顏一笑,眉眼熠熠生輝,他忽然就覺得臉上臊得厲害。
“是、是嗎?還從來沒人當著我的麵這麼說過。”他不自覺抓抓腦袋,難為情?地哈哈笑了?兩聲,兩頰紅撲撲的,都不敢直視單嫣的眼睛了?。頓了頓,又還是期期艾艾地難為情?問道,“那你是何時何地聽說過我的名號?”
這問題單嫣就有點難回答了?。
“這個麼……”她乾笑兩聲,“就是在、在那個……哎呀這些都是小事,裴家英名天下流傳,裴大人也是現在朝廷上赫赫有名的賢將。我知道裴家,自然也就知道裴公子你的英名了?。”
單嫣一同胡謅誇獎,倒是把裴元慶的毛順得舒服之?極。
裴元慶紅著臉謙虛道:“家父在朝為官,做這些事也都是分內之?中。”他收斂臉上靦腆的笑意,逐漸正色起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姑娘你是哪裡人氏?我看?你的模樣也不像是出嫁了?的婦人,怎麼抱著一個嬰孩在那荒山野嶺裡?呢?還滿身都是傷口?”
“我……”單嫣垂眸,琢磨了?一下?。
與裴元慶說不說實話呢?
裴元慶雖說也算是俠肝義膽的正氣之?輩,但如今到底還隸屬於楊家之?下?。何況如今英雄會挺上瓦崗,是否已經攻占瓦崗她都一概不知。
風口浪尖之?上,還是先三緘其口吧。
單嫣咽了一口唾沫,垂眸道:“我,我是北平來的,來潞州是為了?投奔親戚。隻是到潞州外的時候,遇到了一夥官兵。當時,車馬上除了我與車夫,便隻有我的嫂子,並我蔡出生的內侄女。他們見當時四周寂靜無人,我們的車馬上又儘是婦孺,便起了?賊心……”
單嫣回想起那一晚背著常夫人在漆黑不見頭的暗道裡?拚了命地奔走,想起那暗道裡?陰冷呼嘯如鬼魅的風,想起常夫人到死都沒能摸一摸剛出生的女兒,忍不住地便恐懼發抖。
裴元慶聽到前麵的話就已經變了?臉色,跟前渾身顫抖的單嫣又忍著眼淚低聲哽咽道:“車夫……車夫為了?保護我與我嫂子,先?被殺了?,而後我嫂子也被他們抓走,隻剩下我一個人帶著孩子逃走。我、我不知道這裡?是哪兒,隻能拚命往前逃,我怕我也被那些官兵抓住……”
言辭裡?的話,真假摻半。
單嫣說謊,心中有她的算計。
她現在還並不清楚裴元慶的秉性,若是把自己的事情?貿然告知,她並不肯定他會不會幫他,又或是直接將他交給潞州的駐軍。倒不如像這樣說,把罪責推在潞州靠山王手下?的兵馬身上,以裴元慶嫉惡如仇的性格,必定?會對她產生幾絲惻隱之?心。
裴元慶出身家教清白,父親在朝又是賢臣,他耳濡目染必定?也對朝廷當中那些烏合之?眾深惡痛絕。加之?他年少英雄,對女子受辱這樣的事情?也會更加義憤填膺。
隻要他對她有這麼一點點同情?就夠了?。
隻要借著裴元慶的能力,她要回到北平就決不是難事。
那一瞬間,單嫣的心頭上漫過千萬思緒。她抬眸,淚眼婆娑看?了?一眼站在跟前已經氣氛得說不出話的裴元慶,心底裡?閃過一絲愧疚。
算計一個人的赤子之?心,確實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事。
但事已
至此,她不能不出此下?策。
利用裴元慶的同情?回到北平,這是最便捷的解決辦法。在返回北平之後,在確保自己的小侄女兒安全的見到她雙親之中僅剩的爹爹之前,她算計誰都是應該的。
她已經親眼見到嫂子死在她的眼前,已經親生經曆過這亂世當中的生存法則。
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單嫣眼神裡?的愧疚之?色慢慢淡去,她看著裴元慶,哽咽著慢慢說道:“就是這樣。所以我知道你是裴家公子之?後,便覺得太好了?……裴家都是好人,我、我或許就能夠回家了。”
單嫣也有幾分沒底,不確信自己這樣說裴元慶究竟會不會動容。
她猶豫著抬眸,小心翼翼掃了一眼他臉上的神情?。
裴元慶站在她跟前,嘴角繃直緊抿,額角上青筋在跳。
“我早該知道,靠山王的手下?都是蛇鼠一窩!”裴元慶咬牙切齒,“狗仗人勢,仗勢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