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王府羅家與山馬關裴家雖說一南一北,但羅藝與裴仁基同朝為官,又都是武將出身,自然也相近許多。
裴元慶從前時常也隨父母北上拜訪羅藝,因此與羅成也算是打小的交情。
他原本便是籌謀著送單嫣歸家之後便登門拜訪一下自己的這位世伯與世兄,卻是沒有料到在鳳鳴城中便碰見了羅成。
兄弟二人也有一兩年沒正經見過麵,裴元慶一見羅成,也頗欣喜。
隻給宇文成都隨便行了個禮,他便看著羅成笑道:“成哥兒,許久不見了!”
羅成對著裴元慶一笑。
收斂了笑容,方才轉頭看著宇文成都假笑道:“我與友人說幾句話,將軍不會不同?意吧?”
宇文成都淡漠一笑:“燕山公隨意,隻要不耽擱了我們今夜的巡查便是。”
羅成道:“這是自然。”
說完,便朝著裴元慶的方向走來。
羅成在裴元慶跟前?站定?,拿著手比了一下高,接著就忍不住拍裴元慶肩膀笑道:“你小子,壯了不少啊?”
裴元慶笑起來,謙讓說:“成哥兒,你才是。你怎麼躥這麼高了?剛才進來我乍一眼看過去差點兒就沒認出你來。”
“瞎胡說。”羅成笑著,又問,“怎麼到這兒來了?”
“許久未見北平王伯父與王妃伯母了,特意北上過來探望他二老。”
羅成玩笑道:“你能這麼好心專程過來?”
“我這是孝心。”裴元慶笑說,“不過倒確實還有一樁事,為著這個,我才過來一趟。”
羅成挑眉:“什麼?”
裴元慶與羅成二人談笑風生敘舊之時,單嫣還抱著小小不知所措地站在裴元慶的身後。
在這個地方見到羅成,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走出去見羅成?可是外頭有宇文成都在,她不明形式不敢擅自舉動。
可是不走出去?卻又覺得忍不住。這麼久沒見羅成了,他還好嗎?而且她與羅成斷聯係了這麼久,現在抱著一個孩子跟在裴元慶身邊與他再見麵,她應該如何?解釋這其中的曲折呢?
可容不得單嫣細想這麼多,懷裡原本已經睡著的小小這個時候驟然被宇文成都帶來的一群巡查兵丁鬨醒,刹那間扯破嗓子一
般嚎啕大哭起來。
這孩子一哭,氣勢地動山搖一般,單嫣手一抖差點兒就沒抱住她。
宇文成都立刻拔劍冷厲道:“什麼人!?”
宇文成都拔劍的一刹那,屋子裡所有的兵丁都緊隨其後拔刀。
刹那,亮晃晃的一片刀光劍影。
羅成也有些訝異,抬眸就見站在跟前?的裴元慶側回身去,露出原本站在他背後的那個人。
背後那個人一露麵,羅成眼神便愣住了。
他目光直愣愣地盯著那個出來的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單……”羅成一愣,刹那就無意識想說出她凍得名字。可是一瞬想到自己身後還有宇文成都在,立時又緊抿住了嘴唇,一雙眼睛一瞬亮了,目光顫抖地緊緊盯著她。
他先看著單嫣,而後目光又落在她懷中抱著的嬰兒身上。
單嫣也在看著羅成。
細看之下,她隻覺得他好像比她離開之前?的樣子憔悴了許多。
縱使今日渾身收拾得極其精神利落,可是臉上的微微的疲態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了的。羅成的眉眼隻見透露著倦色,眼底下有著淡淡的青黑。
單嫣忽然眼眶有些微紅。
這個時候,站在一旁的裴元慶才忽然覺得氣氛好似有哪裡不太對勁。
他站在羅成與單嫣當中,看著他二人臉上神色動容,忽然覺得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浮躁。
太叫人覺得不爽了。
裴元慶微微擺了擺頭,而後微笑著上前?,身影橫斷在二人的目光當中。
羅成一怔,便見到裴元慶已經站在了他二人的當中,轉過身站在單嫣的身邊朝他笑道:“對了成哥兒,適才不是要與你說我這回?上北平府的另一樁事兒麼?這位姑娘便是原由。”
羅成的目光落在單嫣的身上,多了一絲狐疑。
單嫣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解釋,隻能抱著孩子低下頭去。
“隻是這兒人多,具體的緣故我不好與成哥你說,等清淨下來的時候,我再與你一一道來。”裴元慶接著道。
羅成看了一眼單嫣,方才轉頭對著裴元慶淡淡笑了一下:“無妨。”
說完,嘴角上的笑意又很不是滋味地收攏了回?去。
她怎麼會在這兒?又怎麼會跟裴元慶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
她手裡竟然還抱著一個孩子?
這孩子究竟是誰的?
怎麼會在她的手中?
單嫣與他的親衛同去潞州再無音訊之後,他便立即又派了一道人馬暗中前往潞州探聽消息。
可是派去的人從潞州回?來報,卻隻道除了被燒成一堆廢墟的二賢莊,極其廢墟當中的幾具親衛屍首之外,根本就無看見單嫣的身影。
羅成那時便知道單嫣定然是遇到了什麼事,再三探聽之下才知曉是靠山王楊林的人手追到了潞州。
他便猜測單嫣和自己派去的親衛遭遇了什麼不測。
可彼時突厥邊境正鬨得不可開交,他奉羅藝之命卻不得前?去鎮壓,隻得交代自己的手下再三去潞州尋找單嫣的蹤跡,可是都一無所獲。
好不容易擺平了邊境之事,羅成本想親自去一趟山西,可偏巧又碰上了楊廣北上禦行,羅藝一雙眼睛盯得緊,就算是再想離開,也脫身不得。
他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覺,滿腦子都在想她究竟是生是死。
他羅成自詡自己有幾分才智,可事到臨頭,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無能。
單嫣消失,他卻連個尋找的頭緒都理不出來。
杜差說他這是關心則亂,羅成卻隻覺得自責無比。
他原本計劃著等楊廣一走就立即動身去找單嫣的下落,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單嫣竟然會自己出現。
而且還抱著個孩子,跟在裴元慶的身邊出現。
羅成隻覺得心頭莫名的焦躁,他不知道她跟裴元慶是何關係,也不知道她二人在他得不到音訊的這段時日裡發生了額什麼,隻能暫且按捺下自己所有的疑問和心急,扯著嘴角用假笑來掩飾自己酸得不能再酸的心情。
他盯著裴元慶,狠不得把他戳出個洞來。
裴元慶站在一旁,隻覺得羅成今日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可是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怪怪的。
為了不尷尬,於是他先開口道:“成哥兒,或者咱們出去說?”
羅成一愣,回?過神來方才覺得自己適才看著裴元慶的目光有些過於銳利了,連忙淺笑一聲,客氣道:“好。”說著轉頭去看身邊的宇文成都,“將軍,我與我的朋友出去說幾句話,將軍不會介意吧?”
宇文成都抬眸,一雙黑白分
明的眼往著裴元慶與單嫣身上一掃,而後轉頭才看著羅成,眉梢一動:“燕山公自便,隻不過不要耽誤了咱們接著巡查的時辰就好。”
“這是自然。”羅成假笑,說著便轉頭招呼裴元慶與單嫣說,“出去門外說吧。”
裴元慶點頭,看著羅成率先出門,他轉頭拉了一下單嫣的袖子,低笑著安慰她說:“你不必害怕,這是我世交伯父家的兄長,乃是北平王羅藝的世子羅成,他人很不錯的,你跟著我出去便是。”
單嫣懷中抱著方才收攏哭聲的小小,勉強笑了一聲。
裴元慶拉著她的衣袖笑著往外走:“來,一會兒我給你們引薦一下。”
“那,那就多謝你了。”半天,單嫣才憋了這麼句話。
羅成原本已經要走出門外了,卻聽見背後沒有腳步聲跟上來,於是駐足回過頭去一看。
他一回?頭,正好就看見裴元慶與單嫣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
裴元慶站在單嫣的身邊,手牽著單嫣的袖子,低頭眉目溫和帶笑地與她絮絮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