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嫣隨著秦夫人出了營帳,在外等候許久,卻仍不見營帳之中有人影走出來,忍不住蹙眉詢問秦夫人:“娘娘,裡頭當真不要緊?”
秦夫人抓住她的手,側首過來微然一笑:“你放心,會沒事的。他父子兩個人明裡暗中彼此計較了?這麼?二?十?幾年,現在總也該將話說明白。”
單嫣顰眉,忍不住又往羅藝營帳那燈火明滅飄忽處望了?一眼:“若是能解開心結,那便是最好。”
秦夫人笑道:“是呀。”她笑容微頓,忽而眸光中簇起一點笑,“我?估摸著,成兒他爹此番就算絞儘腦汁,也會送你二?人出鳳鳴城前往瓦崗解這燃眉之急的。嫣兒,等你們臨行之前,我?有一樣東西要交給你。”
單嫣一愣:“娘娘要交給我?什麼??”
秦夫人卻抿嘴一笑,故意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你們臨行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單嫣見秦夫人一副打著什麼?主意的神情,有些心癢:“娘娘到底要給我?什麼??”
“說了現在不能說,你還問呀?”秦夫人守口如瓶,隻一臉慈愛笑瞧著她。
單嫣被秦夫人逗笑了?:“那好,既然娘娘不說,我?就不問。”
“這就是了。”秦夫人抿嘴笑起來。
未等秦夫人嘴角上的笑容收回去,單嫣忽而聽見背後傳來一道腳步聲。
她回頭,看見裴元慶不知從何處走了過來,正朝著她的方向靠近。
秦夫人也瞧見了?,於是鬆開挽著單嫣胳膊的手,低眉笑道:“看來,這兒還有人有話要和你說。”
單嫣一時有些急:“娘娘誤會了?。”
秦夫人倒是好奇笑著看她一眼:“你急什麼??”
單嫣詞窮,窘迫道:“我?……”
“行了?,不逗你玩了。”秦夫人忍俊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麼?話要說,就趁現在說清楚,省得往後再想說,卻沒有解釋的機會了?。早說完,對你對他,都是好事?。”
還不等單嫣辯解,秦夫人就折身往著反方向走遠,順帶將身邊伺候的人也一齊帶走。
“娘娘!”單嫣還想抓著秦夫人,可一不留神,連人影都沒了?。
事?已至此,也隻
能硬著頭皮轉過身來麵對裴元慶。
裴元慶越朝著她走近,她就越覺得煎熬。
在潞州騙他屬實是不得已之事?,可到底騙了?就是騙了?,不可否認。
借著人的好心做梯.子,實在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這個時候裴元慶若是要與她算賬,她也隻能忍下來。
畢竟是她誆騙在先。
單嫣的臉上火燒一樣燙,耳聽著裴元慶的腳步越來越近,她忍不住就把頭低了?下去。
當著人的麵把自己的謊話揭穿,就好似走在大街上忽而叫人扒光了?衣裳似的。
單嫣低著頭,除了自己的腳尖,能看到的便隻是裴元慶的腳尖。
裴元慶的鞋停在了她麵前。
單嫣隻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算了?!
她臉臊得通紅,咬著牙遲遲不開口。
對方也沒準備說話的意思。
沒人搶先這一步,這一來,沉默就叫她更尷尬了。
單嫣攥緊雙手,把牙一咬想著乾脆一股腦道個歉。
這麼?想著,她當即就開了?口。
“——對不住!是我不對!不應當騙你,更不應當借著你的好心禍害你送我?上這一趟北平!這是我的錯,可是裴公子,我?真的也是已經走投無路了。你的大恩大德我單嫣記在心中,來日有緣,必當報答!”
也沒措辭,沒頭沒腦想到什麼?說什麼?。
一口子把話都倒出來,單嫣忽而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好似也有了?一點勇氣,於是她小心翼翼抬頭,看了?一眼站在跟前的人。
裴元慶的神色很複雜。
他站在單嫣跟前看著她,眉毛緊擰著,眼神裡似是失落不甘,又好似是氣憤不解。
那種目光類如一種嚴刑拷打,又類如兩道淩厲的羽箭直射過來。
這段時間與裴元慶相處以來,他從來都是一副笑哈哈好說話的好人臉,這樣淩厲的目光單嫣確實是頭一次見。
心虛,之後又覺得歉意十分?。
單嫣抓緊了手心,低下頭,又靜靜說了一句:“……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可是裴元慶卻依舊沒有應聲。
他不吭聲,單嫣也沒這個臉麵自己再抬頭起來,於是隻好一直低著頭,看著自己與裴元慶的腳尖。
對麵少年沉默了?許久,而後,低
著頭的單嫣看見裴元慶調轉了腳步,轉身走開了?。
她一愣,僵直著身子抬起頭來。
遠處,軍營當中已然升起了營火。
裴元慶的背對著她已經走開很遠。
“裴元慶……”單嫣目光愣住,原本想說什麼?,可後來的話也漸漸收低了?聲。
單嫣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漸漸溶進夜色。
裴元慶終究沒說一句話就走了?。
單嫣沒料到,自己會叫他生這麼?大的氣。
見裴元慶身影消失不見,單嫣方才慢慢收回目光。
以後總有再見麵的時候,到時候再說吧。
*
羅藝羅成父子二?人那一晚單獨在營帳當中說了?許久,單嫣與裴元慶分?開之後便去找了秦夫人,娘倆在另外一個帳篷當中幾乎侯到了後半夜,方才聽見外頭白顯道傳話說王爺殿下出來了。
單嫣與秦夫人兩個原本已經等得有些昏昏欲睡,可聽到這個傳報立即就如同喝了?好幾碗濃茶一般,頓時就清醒得不行。
二?人剛起身準備迎接,就見到羅藝大手一掀帳簾,大步流星就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