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句句都是為國為君的肺腑之言,但是朱祁鎮卻沒有怎麼采納。
而他上書的第一條中懇請朱祁鎮學習開國皇帝朱元璋勤勉政事,卻戳中了王振的痛點,因此被王振嫉恨上。
道理很簡單,就是因為朱祁鎮不勤勉,所以才會把很多事情的決定權交給王振,王振的權利才能那樣大,要是朱祁鎮勤勉起來,事事親力親為,那還有他王振什麼事兒?
王振本來就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隨便給劉球安了一個罪名,便將他下了獄。
而後又指揮馬順將其在獄中殘忍殺害,甚至將其肢/解,最後劉球的兒子劉鉞隻拿到他的一條手臂裝殮。
像此類的事情簡直說也說不完,王振作惡多端、罪行罄竹難書,馬順是王振麾下最好用的劊子手,而他馬恭雖然和盧忠同為錦衣衛的指揮同知,但因為是馬順的親信,並且深得他的信任,其實已經是明麵上的二把手了,等馬順退了,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必定會落在他的身上。
但現在,沒了馬順,局麵卻又不同了。
錦衣衛雖然看起來是一個整體,但內部也有不同的勢力,馬順死了,誰都想爭一爭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
現在於謙和李雲卿最受器重,據他所知,已經有人開始打算給他們倆送禮了。
他現在簡直恨毒了李雲卿和於謙,但是卻又無計可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每日那般風光,氣得他隻能把火撒到詔獄裡的這幫囚犯的身上。
要知道,詔獄可跟一般的監獄不一樣,能夠住進來的都不是等閒之輩,官階低的就是想要進來都進不來,犯了錯,隻能被關在一般的監獄,須得是官職大的才能被送到這裡。
馬恭麵前的人滿身是血,已經被折磨得看不出人樣了,他身上沒有一塊好肉,話也說不清,一張嘴,流出來的都是粘稠的血。
但即便這樣,他的嘴角還在努力地抖動,馬恭勉強看懂了他在說什麼:你們的報應來了。
馬恭冷笑,又往他身上抽了幾鞭子,鞭子落在皮肉上發出的聲音光是聽著就讓人膽寒,“報應?如果真的有報應,張大人您為官清廉、正直無私,為何會淪為現在的下場?”
“我死了不要緊的,你們這幫人都會下來陪我……我知道王振、馬順已經死了,你也要不了多久就會完蛋了……蒼天有眼啊,還能讓我在臨死之前聽到這個消息,幸哉幸哉!”
說罷,一口血啐在了馬恭的身上。
馬恭本就陰沉的臉色便得無比難堪,他擦掉了臉上被吐的血,像是說給張免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我有沒有報應不知道?但是你一定會死在我前麵了。”
說罷,他給了旁邊獄卒一個眼色,一桶辣椒水就被潑在了綁在邢架上的張免的身上。
張免身上全是傷口,此時再一碰到辣椒水,頓時疼得整個五官都皺了起來,傷口被辣椒水刺激得腫脹外翻。
但即便這樣,他也忍住沒有痛呼出聲,實在忍不住了,他便開始背詩。
寒窗苦讀十多年,滿腹的才華、滿腔的抱負,還沒有真正施展開,就要被迫結束了。
“一官來此四經春,不愧蒼天不負民。神道有靈應識我,去時還似來時貧……”
並不響亮的聲音此時卻響徹詔獄,那是一種風骨,一種殺不死、滅不掉的力量。
身體可以被毀壞,但精神卻能永存。
就連馬恭也沒有什麼辦法。
“大人,要不要堵住他的嘴?”下屬問道。
馬恭有些難以理解地最後看了張免一眼,終是揮了揮手,“不必了,直接殺了吧。”
解決了張免,從詔獄出來時,正好有下屬來跟馬恭彙報情況。
“你是說天兵們都消失了?”馬恭有些驚訝地問。
“是的,眨眼之間就消失了,現在城牆上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馬恭立刻抓住事情的關鍵,問道,“那他們還會回來嗎?”
在他看來,於謙和李雲卿根本不足為患,要不是因為借了天兵的力,他們怎會如此威風?
李雲卿和於謙之前可是在朱祁鈺麵前打了包票的,現在瓦剌還沒來,天兵們就走了的話,還可以問他們倆一個欺君之罪。
“這個就不知道了。”下屬回答。
馬恭眼珠一轉,“沒關係,收拾李雲卿和於謙也不急在一時一刻,我們可以從彆的事情入手。”
“大人所說的是何事?”
“王振和馬順都已經死了,要不了多久,殿下就該派人去抄王振的家了,現在京城內缺兵,你說這抄家的事是不是合該落在錦衣衛的手裡?”
王振把持朝政多年,貪汙受賄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如果真的能讓錦衣衛去抄家,那油水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更何況,王振同黨眾多、根係深厚,說不定家裡還有很多與朝中大員明裡暗裡往來的罪證把柄,如果能夠被他掌握,那他就算離開了馬順,也算是前途無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