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的吧,馬累了,等會兒上了脾氣,一蹶子給你踢下線了,遊戲一下一上的時間,十分鐘可就沒有了。”吳佳妮道。
玩家心想著也是這麼個道理,“那你記著點,明天我是第一個啊!”
“沒問題。”
玩家們這才
散開。
目前沒有新的任務要做,唯一的任務就在希望村。
作為領主大人,他們今天光顧著來看拍賣了,還沒有去看看他們的領民呢。
玩家們陸陸續續地都回到了村子裡。
趙文騫回來的時候,帳篷裡的五個人正在吃飯,見他來了,紛紛放下筷子。
歡哥兒的表現就更熱情了,直接在他娘的懷裡掙紮,張開手臂想要趙文騫抱。
才一個晚上不見而已,幾個人的狀態照比昨天簡直好了不是一點半點兒。
趙文騫俯身撈過歡哥兒抱在懷裡,拍了拍他的小肚子,“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歡哥兒的身上有癢癢肉,叫趙文騫一抓,樂得“咯咯”的,“好!”
郝娘站起身來,“您吃飯了嗎?我去給您拿雙筷子。”
“郝姐,你不要總‘您您’的叫我,聽得我彆扭,我應該比你的年紀小,你就叫我‘小趙’或者‘文騫’就行,勝哥和兩位老人家也這麼稱呼我就好。”
“這怎麼能行呢?”郝娘有點不知所措。
雖然當初守衛軍告訴他們,就算他們被招募來了,也跟下人不一樣,但是在他們的認識裡,他們過來就是做這個的,趙文騫作為他們的主人,他們怎麼敢直呼主人的姓名呢?
“有什麼不行的,”趙文騫一邊抱著歡哥兒坐下來,一邊道,“社會主義聽說過沒有?”
幾個人都搖頭。
“那大同社會呢?人人平等聽說過嗎?”
幾個人還是搖頭。
“那‘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總聽說過吧?”
這句話可是秦末農民起義的領袖陳勝說的,前兩句話沒聽說過也算正常,畢竟是現代的,但是這句話可是秦漢時期的啊,那是在明朝之前啊。
然而幾個人還是搖頭。
並不是時代問題了,而是他們幾個都是窮苦人,哪兒有錢讀書認字啊,飯還吃不飽呢。
兩個老爺子都快要七十了,到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趙文騫也沒有不耐煩,慢慢地給他們解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的字麵翻譯的意思就是:那些稱王拜相的人,難道就比我們高貴嗎?”
幾個人終於聽懂了,但是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在他們從小到大的觀念裡,王侯將相本來就比他們要高貴,他們就跟牛馬一樣,是被驅使的人。
趙文騫正義凜然地道:“當然不是了,咱們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的人,誰也沒有多長個三頭六臂什麼的,怎麼就不一樣了?那些人隻是他們運氣比較好,會投胎罷了,你們聽我講,人生來都是平等的,就算彆人輕視我們,我們自己也絕對不能輕視我們自己,換句話說吧,勝哥身上全是力氣,兩個我也比不上,再說郝姐,會女紅,會做飯,一個婦道人家帶著孩子跑了這麼遠的路,如此堅強,就是一個成年男人肯能都做不到呢,你們身上都有彆人沒有的優點,怎麼隨便自輕自賤?”
幾個人原本並不覺得自己身上的這些本領是什麼優點,被他這麼一誇,還有點臉紅呢。
“雖然我是領主,但是我不是為了奴役你們的,我是為了保護和幫助你們的,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嗎?”
幾個人都豎起了耳朵。
趙文騫擺出了一個“向前進”的姿勢:“做官的宗旨就是為人民服務!”
李雲卿在監視器裡看到這個畫麵,簡直就想給趙文騫點讚,又紅又專的,突然上升高度了嗷。
要知道現代教育都講究“思政教育”,不少中小學、甚至大學都要求教師在講課的過程中把“思想教育”融入其中,而趙文騫這誤打誤撞的一番話明顯開始上高度了。
很好,她就喜歡這樣的玩家。
經過趙文騫的一番解釋,郝娘和馮龍勝他們大概能夠聽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了,但是聽懂歸聽懂,他們都受封建壓迫的思想殘害多少年了,不可能單憑趙文騫一兩句話就扭轉過來的,
趙文騫也不著急,畢竟想要改變人的思想是最難的,這東西就是一個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的過程。
往桌子上一看,一共有三道菜,一道炒韭菜、一道炒白菜、還有一道炒豆芽。
“怎麼全都是素菜?我記得發的菜裡有雞蛋也有肉啊,怎麼沒做呢?”趙文騫問道。
“雞蛋和肉都是金貴的東西,我們幾個沒敢吃,想等著您……文騫你回來我們再吃呢。”郝娘回答道。
“不用啊,其實我在這裡就算不吃東西也沒事,那些菜和肉都是給你們的,你們什麼時候想吃就給做了知道嗎?”
郝娘點點頭,“你吃飯了嗎?要是沒吃的話,我現在就去炒個雞蛋。”
趙文騫笑笑:“我的確還沒吃,不過不用麻煩了,我跟你們吃這個就行。”
郝娘給他拿了一副新的碗筷,趙文騫首先嘗了一口炒白菜。
白菜本身是帶著一股甜絲絲的味道的,郝娘又在裡麵加了不少醋,弄成了酸口,吃起來還挺開胃的。
趙文騫本來不喜歡吃蔬菜的,他完全是一個肉食動物,沒想到這白菜炒得還挺好吃。
“郝姐,你手藝不錯啊!”趙文騫誇讚道。
郝娘有點不好意思,“我先前在一個大戶人家家裡做過幫工,這些菜都是跟廚房的大師傅學的。”
“不錯,真不錯,你們彆看著我了,大家一起吃啊。”
幾個人這才又重新動起了筷子,似乎飯菜比剛剛更香了。
吃完了飯,趙文騫準備帶著馮龍勝去給村裡修路。
修路不是白修的,朝廷都有撥款,錢直接由從國庫撥出來到他們這些施工的人的手裡,沒有層層官員的剝削,工程的質量會更好,工人們拿到的工錢也更多。
——其實是那些官員們不敢啊,依照天兵的性格,要是叫天兵們知道了他們貪了,那還不得打上門來?連石亨那般強悍的武將都被弄暈了,他們哪兒受得住啊。
修路的工錢肯定要比種地
多多了,所以馮龍勝跟著趙文騫一起去了,但是齊老和馮老兩個人年紀太大了,也從來沒乾過修路的活兒,很難再學習新的東西了,所以他們倆就打算承包一小片地,他們倆來種,種地這種事兒他們都乾了一輩子了,這個熟悉。
趙文騫也應了他們,本來還想讓兩個老人頤養天年的,現在能做些活兒,已經很好了。
至於郝娘,歡哥兒太小了,離不開人,郝娘又不想吃白飯,所以趙文騫和李丹青一合計,不如讓她在家做女紅賺錢。
李丹青是學設計的,他可以設計出來好看的花樣,找幾個像郝娘一樣會女紅的婦人在一起繡點小東西,既能賺錢,又能順便照顧孩子。
每個人都安排好了任務,臨走之前,趙文騫忽然對著兩個老人家問:“你們會打獵嗎?”
一般的農戶多少都會點,想要打鹿那種大型的動物有點費勁,但是像抓個什麼野雞麻雀、兔子鬆鼠之類的,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兩個人點點頭。
“好,那就麻煩你們兩個沒事的時候打點獵回來,要是在山上看見木頭了,再撿些木頭回來。”
趙文騫剛剛忽然又想出來一個賺錢的門道。
他想起之前吳佳妮獲得破天弓的時候,係統說還可以升級,隻不過需要一些材料,比如吳佳妮的升級是獲得絕世箭,而絕世箭的製作材料是木頭、鐵和羽毛。
吳佳妮的尚且如此,那麼彆人的武器想要升級大概也差不多。
木頭和羽毛都比較好得到,鐵嘛,明朝初年冶鐵還是官營的,尋常老板姓是不允許的,後來雖然逐漸放開了對冶鐵的限製,但這畢竟算是個技術活兒,他不會啊。
不過他可以之後去找一些相關專業的玩家去合作一下,按照現在的趨勢來看,不管是玩家們的武器升級還是遊戲裡的那些原住民的武器大多都是利用鐵來鑄成的,隻是依照明朝現有的生產力的水平,冶鐵的速度和質量沒有那麼好就是了,如果他能夠掌握了冶鐵的技術,相信一定可以賺很多錢。不過這是後話了。
眼前的當務之急是首先把村裡的路和橋修好,以此來競選裡長。
……
朝廷裡的文官們一向喜歡吵架,不管是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們都能吵得起來。
這次給希望村撥錢建設,他們又有話說了。
一幫流民而已,根本就不是京城人士,給他們飯吃、地方住,就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何必要用那麼多錢給他們搞什麼建設呢。
一大早上的朝會吵得朱祁鈺腦袋都疼,先前他做藩王的時候還沒有真正體會到這幫文臣的厲害,現在做了皇帝了,他算是是領會到了。
文官們非要吵著去希望村親眼看看不可,他們要看看這錢花得值不值。正好朱祁鈺也有段時間沒看見天兵了,於是大手一揮就同意了。
皇帝出門可不算是小事,身後什麼文臣武將、保護的守衛暗衛弄了一大堆。
剛進村不久,他們就看到了正在修路的趙文騫他們。
學土木的玩家不止他一個,而且還有不少一起出來乾活的流民,所以聚集了不少人。
走得近了一些,甚至還能聽到他們在一邊乾活、一邊還自娛自樂地背詩的聲音,“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朱祁鈺頗為欣慰地點點頭,不愧是天兵啊,文韜武略均很擅長,流民在天兵的影響下,想必很快就能成長為勇士,在最後抗擊瓦剌的關頭獻出一份重要的力量。
“天兵們吟誦的是什麼詩歌啊?”
站在他身後的王直豎起了耳朵仔細地聽了聽,“回陛下,好像是唐代大詩人李白《將進酒·君不見》裡的詩句。”
“哦?天兵為何要吟詠這首詩詞呢?”
李白這首《將進酒》表達的可是借酒消愁、青春苦短的情緒啊。
王直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陛下,李白的這首《將進酒》的後幾句是在強調其豪放豁達的人生態度,且詩句中‘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暗示的不就是我大明在瓦剌手中所失去的,一定能全部找回來的嗎?”
聽他這麼說,朱祁鈺眉頭才舒展開來,“原來是這層意思,是朕誤會了,天兵們良苦用心啊。”
王直擦了擦頭上的汗,總算是給圓上了。
身後的大臣們也在默默地跟王直學“說話的藝術”,要不然人家能當尚書呢,你看看這話說的,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能討皇上的喜歡就成了。
他們又走進了一些,這下朱祁鈺及身後的文武官員們全都能清楚地聽見天兵們的聲音了,朱祁鈺剛想上前找趙文騫說上幾句,就聽見他接著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留下那萬紫千紅一片海!”
朱祁鈺想要上前的腳步生生停了下來,是他記錯了嗎?這首詩的下一句接的是這個嗎?
趙文騫說的實在是太自然了,導致朱祁鈺一瞬間甚至對自己這麼多年來做過的學問產生了懷疑。
他問身後的王直,“‘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的下一句是什麼?”
“回陛下,是‘奔流到海不複回’。”
“對,就是‘奔流到海不複回’,那天兵為何要說什麼萬紫千紅?”
而且最後那句幾乎像是唱出來的一樣。
包括王直在內的文官們也是麵麵相覷,任他們學富五車、飽讀聖賢之書,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那句什麼“留下那萬紫千紅一片海”啊。
但是皇上有了困惑,急著要回答,他們是不能不給出一個回答的,不然一句詩都解釋不明白,他們這幫文臣到底還有何用?
大家又一次把目光看向了王直。
王直的腦子一瞬間飛速運轉,搜腸刮肚,這麼多年所積累的文化在這這一刻彙聚起來了。
“回……回陛下,‘萬紫千紅’是描繪百花齊放、色彩豔麗之景,是用來形容繁榮興旺的,想來天兵們一定是對我大明的未來充滿希望,覺得隻說李白的這句詩,可能有些寥落,所以才接後麵這句詩詞。”
朱祁鈺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
王直身後的官員們齊齊豎起大拇指:高,這是真高啊!
趙文騫隻是起了個頭,一下子把旁邊的李丹青的詩詞癮給弄出來了。
他站直了身體,清了清嗓子,氣如洪鐘:“老夫聊發少年狂,日啖荔枝三百顆,仰天大笑出門去,竹杖芒鞋輕勝馬,山下蘭芽短浸溪,山重水複疑無路,借問酒家何處有?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啊……已是黃昏獨自愁,夕陽無限好,自掛東南枝。”好家夥,一口氣把九年義務教育學到的東西都在這兒展示出來了。
朱祁鈺再一次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步伐。
這回跟剛剛的還不一樣,不是天兵自己造詞造句了,這裡的詩句他大多都聽過,但那也不是一首的啊,這位天兵到底是怎麼能把這些明明不相乾的詩詞句子“天衣無縫”地連接在一起的?
朱祁鈺又回頭看向王直,想要尋找答案。
王直王尚書已經愁得開始撓頭發了。
他特彆想在心裡朝著天兵們大喊:求求你們專心乾活,不要再賣弄什麼詩詞歌賦了好不好?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啊!
更加離奇的是,雖然他們聽起來彆扭,但是天兵們之間的交流卻好似毫無障礙,就連旁邊的流民都“啪啪”鼓掌。
流民這才跟天兵們待了多久啊?難道就已經習得了他們的智慧了嗎?
——其實是乾活的流民中大多都是沒有什麼文化的人,他們根本聽不出來那是不是一首詞句裡的,隻要聽起來像是詩,那跟著鼓掌就對了。
好吧,朱祁鈺自己找補著,不管怎麼樣,既然天兵這麼說,那就一定有他們的道理。
“皇上來了!”有小太監高喊。
趙文騫他們聽見了,這才停下手裡的工作看過來,玩家對朱祁鈺這個NPC的印象還是很好的。
“皇上,您怎麼來了!”
朱祁鈺微笑:“朕來看看你們,朕剛剛在那邊聽聞你們吟詠的詩歌,當真美妙。”
他們吟詠的詩歌?
想起來了,但那實在是……
趙文騫和李丹青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捂住嘴大笑。
朱祁鈺感到奇怪,“為何發笑?”
“哈哈哈……因為我們天生愛笑哈哈哈……”
朱祁鈺:“……”
雖然這個笑他還是不理解,但是還是跟之前一樣,天兵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又關心地問道:“修建村莊,可辛苦嗎?”
趙文騫和李丹青倆人連忙擺手,“不辛苦、不辛苦。”
接下來就是一套跟領導下來視差基層員工工作的流程沒有什麼兩樣了:皇上關心問候,他們表達感謝。
皇上畢竟是一國之君,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身後還有那麼多文武百官,留在這裡用飯也不太合適,所以簡單地問過之後,就準備回宮了。
“那朕就回去了,有任何需要找於謙或者王直均可。”朱祁鈺臨走之前囑托道。
玩家們:“謝謝陛下。”
就在朱祁鈺剛要轉身的時候,忽然角落裡一道寒光直奔他而來。
一個村婦打扮的人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就朝著朱祁鈺刺來。
“不好,有刺客!護駕!護駕!”
然而這裡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因為這一句話,亂成了一鍋粥,甚至堵著後麵的暗衛和守衛過不來。
那想要刺殺朱祁鎮的村婦已經近在咫尺了,眼見著就要刺中他——
關鍵時刻,李丹青從天而降。
“皇上彆怕,我來保護你!”
“噗嗤”一道利物紮進血肉的聲音。
是李丹青為他擋下了那一刀。
刺殺皇上的農婦被姍姍趕來的衛軍當場抓住,但是李丹青卻倒了下來。
朱祁鈺托著他倒下來的身體,滿臉都是焦急,“太醫呢?太醫在哪裡?快些來人!”
而李丹青即便已經氣若遊絲,還用最後一絲力氣完成了他的表演,“皇上,你還記得我娘嗎?我娘就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啊!”天知道,他想表演這個畫麵好久了!
朱祁鈺滿臉問號。
大明湖畔?他大明有這麼多湖,是哪個呀?
還有夏雨荷?這誰?不認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