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撒了第二個謊。
“張海象”沙啞著嗓子,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每一根骨骼都在瘋狂地訴說洶湧的求生欲。
可他找出了在那片汪洋大海中不合群的一粒砂礫。
-接著,他撒了第三個謊。
他滿以為這是對方的最後一個謊言,卻從沒想過,從一開始,一切就在一個巨大滅頂的謊言裡。
光芒流轉,千萬種聲音在耳旁低訴又嘶喊。
咖啡店、張海象、那顆即將刺穿眼球的子彈……
那隻擦過睫羽、握住子彈的溫暖的手……
……
“——你做過夢嗎?”
轟!
蕭矜予猛然墜落深淵。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一種奇異詭譎的力量貫穿,脆弱堅強的靈魂掙脫渾濁的身軀,轟然離去。他整個人下墜、再下墜,他墜入了一個漆黑幽僻的無底洞,他拚儘全力地朝上方那漂浮半空的“身軀”伸出手,可手指卻從衣角處透過。
“身軀”的上方,是一段段不斷閃回的畫麵。
那是在咖啡店,“蕭矜予”在和“趙狠”、“徐啟”說著話。“他”不斷拆穿“張海象”的謊言,“宿九州”站在“他”的身後,抬眸靜靜凝著“他”。
他墜落的速度愈快,“身軀”和“咖啡店”都漸漸遠去。
忽然,眼前的世界化為漫天無際的蒼白。
萬千顏色在一瞬間齊刷刷凋零,好像潮水般急劇褪色。眼球傳來火燒似的劇痛,蕭矜予痛苦地嘶吼起來,他瘋狂地喊叫,可是那如同地獄炙烤的痛楚沒有一絲減弱。他如同被人生生挖取眼球,粗糙的手指穿過虹膜和晶狀體,儲存眼球中的冰冷房水夾雜著滾熱的血液,刹那間傾瀉而下。
那隻手的觸感太真實了。
嶙峋螺旋的指紋觸碰著眼球敏感的玻璃體,他瘋狂地掙紮,可這隻手毫不留情,一把扯下整顆眼球……
視網膜被撕扯斷裂,視神經被一根根強硬地扯斷。
痛,太痛了,這太痛了……
是扯開頭皮,尖銳至骨的劇痛!
忽然。
一雙巨人的臂彎抱住他,將他從無儘深遠中抱了起來。
巨人的手輕輕撫摸他漆黑的眼洞,一下下,溫柔又顫抖地撫摸著……
……
“哈啊哈啊……!”
蕭矜予猛然從躺椅上驚醒,他渾身濕透,仿佛溺水般,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一旁藏匿黑色鬥篷中的少女倏地一驚,身體向後退了半步,她從袖中掏出一隻布滿鏽跡的老懷表,驚訝地低聲道:“這才十分鐘,這麼快?這是個三級用戶?”
蕭矜予雙目一凜,刷的看向對方。
鬥篷少女微怔,她的臉龐被寬大的兜帽籠罩,隻露出一隻小巧尖細的下巴。
青年冷冷盯著她,良久,蕭矜予目光放緩,收住強烈的殺意。
蕭矜予:“a77……夢想家?”
鬥篷少女輕輕點頭,聲音平靜:“是。抱歉,沒打招呼就把你拉進我的邏輯鏈了,但是我的邏輯鏈不能提前讓對方做好準備,否則效果會大打折扣。”
少女的聲線和噩夢中那句“你做過夢嗎”的聲線完美重疊。
蕭矜予嘴唇微抿。
夢想家:“我的邏輯鏈能複原每個人曾經見過的畫麵,事無巨細,那些畫麵就藏在你的腦海深處,隻是未候蘇醒。不過同時它也有個副作用,你會見到你這一生最恐懼的東西。可能是真實經曆過的,也可能並沒有發生,隻是你臆想中的,那都是你這一生最恐懼的東西。”
頓了頓,夢想家好奇道:“你見到了什麼?你蘇醒的速度已經達到四級用戶的水平,可你這個樣子……”她的視線在蕭矜予緊繃的身體和還未完全掩藏的殺意上落了落,“這種反應,我都很少見到。那個東西很恐怖?”
蕭矜予呼吸微頓,下一刻,他淡淡道:“不記得了。”他坐直身子。
夢想家點點頭:“倒也正常,不是每個人都能記住在‘夢’裡看到的東西。”
蕭矜予:“他們人呢?”
夢想家:“在隔壁房間。我已經進入過性感桑巴、大象舞的夢境,查看過他們對咖啡店的所有印象了。隻剩下你。你是三級用戶,他們倆都是四級用戶,所以你在最後一個,我會儘力保障你的安全。”
蕭矜予:“……”
回憶起夢境裡好像渾身被扯裂的疼痛,他可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受到了保障……
蕭矜予想到:“對了,宿九……宿上校呢?”
夢想家握著老懷表的手停了停:“六級用戶不受我的副作用影響,他隻花了十秒就離開了夢境。現在我將對比你們四人對‘咖啡店’這個夢境場景的印象,大概明天能進行一個完整一比一的複原。”
蕭矜予輕輕頷首,他擦去額上細密的汗,正要抬步,忽然,他停下腳步。
回過頭,蕭矜予錯愕道:“……大象舞?你剛才是說這個?”
夢想家歪了歪腦袋:“好像是哦。”
蕭矜予:“……”
哦,原來如此,a74-大象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