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保持思考。
蕭矜予驟地冷靜下來。
他閉上眼,沒有再開口。
趙狠和蔣文濤見狀,也沒有出聲打擾。他們看得出來,眼前這位優秀的高級用戶,在進行思考。在場的五位用戶中,雖然蕭矜予的長腦app排名不是最高的,可他是唯一能看見邏輯因子的。
其他人說再多、分析再多,也沒有用。他們如同盲人入局,世間全為黑暗。沒有人能在一片荒蕪中,徒然尋求光明。
時間分秒流逝。
蕭矜予緩緩睜開眼,他默然地望著眼前那蜂擁成群、閃爍不停的邏輯因子。接著,他抬起頭,看向天空。又垂著眸子,一點點,順著醫院的每一層窗戶,靜靜地掃視而去。
終於,他深吸一口氣,視線如同靜止,死死盯著空氣中雀躍舞動的彩色光點。
嘀嗒、嘀嗒——
霎然間,時間如同凝滯,鑽進粘稠的濃漿。一秒鐘的閃逝變得無比漫長,蕭矜予死死睜大眼,細小的瞳孔迅猛收縮。
下一刻……
他看見了!
在那極其短暫的時間裡,他看見,這粒邏輯因子倏然閃動了一下!
不是光芒在閃爍,而是在無比微茫的短暫時間裡,這粒邏輯因子驟然消失,又驟然出現!
“它在不斷出現、又消散!”
“什麼?”眾人驚呼。
蔣文濤急忙問道:“什麼叫不斷出現,又消散?”
蕭矜予沒有立刻回答,他再次定睛,去聚精會神地隻觀察一粒邏輯因子。然後是第三粒、第四粒。終於,他確定了自己的推斷。雙眼因瀕臨極限地使用邏輯鏈,一股灼燒般的痛感席卷上眼球。
蕭矜予先單獨閉上右眼、隻睜開左眼休息。他輕輕揉搓那發酸發痛的眼睛,聲音卻平穩冷靜:“我這樣形容吧,檢測儀的檢測原理,研究所的那些研究員肯定知道,但你們或許不清楚。它的原理大致類似於,檢測某段時間內,某個路徑內的邏輯因子數量,根據這個數量,再來計算出邏輯因子濃度。”
趙狠點點頭:“懂了,很好理解,就像計算車流量。一個小時內通過某個路口的車輛有多少,就能算出一個大致車流量?”
“是這樣。”蕭矜予接著道:“但是現在,這些車速度實在太快了,攝像頭根本無法統計出有多少輛車在一個小時內經過路口。”
“啊?”黑皮漢子不解地問道,“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車速太快。難道你是說,醫院裡的這些邏輯因子在快速運動?”
蕭矜予:“不是運動,而是一種閃動。”
趙狠嘴唇翕動,他忽然重複蕭矜予剛才說過的話:“它們在不斷出現、記又消散……難道說,你的意思是,這些車在通過這個路口的那一瞬間,忽然消失!等越過路口後,它們又忽然出現?”
蕭矜予頷首道:“就是如此。”
檢測儀無法檢測到邏輯因子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因為它的速度被這些邏輯因子無情地甩下了。
檢測儀發射出的邏輯因子,速度確實很快,但它們必然有一個最高速度。比如秒速1000米,這大概相當於一顆子彈的發射速度。這麼極致的高速,使得它途徑路線上的所有事物,哪怕在運動,都不可能完全躲過它的探測。
除非,這個物體的運動速度,遠遠超過了1000米每秒。
比如,它以50000米每秒的速度閃動。
它閃得實在太快了,檢測儀發射出的光點,剛剛抵達它的身前,它便倏地閃動消失。所以檢測儀根本無法“拍攝”到它的身影,自然也無法“看見”它。
因為對於檢測儀而言,它的速度已經超過了檢測儀的“視覺範圍”,雙方根本不在一個維度。
而蕭矜予之所以能看見它們,是因為他的視覺速度比這些光點還快。
……
50000米的秒速隻是一個大致類比,蕭矜予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擁有這麼可怕的動態視力。
但是擁有第四視角後,他的雙眼必然會比常人看得更多更清晰。
仔細消化蕭矜予剛才的推測,幾位經驗豐富的老隊員都陷入思索。
良久。
趙狠:“蕭矜予,你很確定,這家醫院到處都是邏輯因子?”
蕭矜予定定看他,毫不猶豫:“非常確定。”
用戶絕不可以懷疑自己的邏輯鏈。
正如他不會懷疑,第四視角所看見的世界。
趙狠:“那事情就很麻煩了。我可從來都沒聽說過,有邏輯因子會這麼聰明,知道‘躲避’探測儀的探測。連探測儀都查不出來的東西,我們這些用戶自然也不可能感知到。當然,更有可能的是,這些邏輯因子並非‘故意閃躲’,這種極其恐怖的閃動速度隻是它的常態而已。”
說完趙狠自己都愣住了。
一群極限高速運動的邏輯因子?
這東西彆說華夏,全世界都沒有人聽說過!
確定邏輯因子真實存在後,蔣文濤立刻上報清除小隊。
當前海都市清除小隊的兩大負責人駱笙、徐啟,都正在中都市,要十個小時後才能趕回海都。
蔣文濤便成了臨時負責人。
“說實話,這畫麵我已經太熟悉了。這個工作由我來做或許更快捷。”黑皮漢子雙手抱臂,站在瑟瑟寒風中,語氣心酸又無奈。
聽了這話,正在負責疏散醫院人群的蔣文濤回過頭,同樣苦笑道:“嗐,你以為就你熟悉嗎?上個月你們中都市發生了摘頭遊行事件,可我們海都市也在抓捕霍蘭絮。抓霍蘭絮時周圍的那些居民,就是由我來負責疏散的!”
兩人互視一眼,竟有了種惺惺相惜的心酸。
趙狠長歎一聲氣:“豬豬香波極有可能已經不在了。”
蕭矜予身體微頓,他轉首看向身旁的黑皮壯漢。
趙狠:“這麼多邏輯因子,十有八九,屬於一個五級用戶。而能釋放出數量如此龐大的邏輯因子,他要麼已經不在人世,因為邏輯崩潰,他渾身上下所有的邏輯因子全部溢散出身體了;要麼,就是他極強,絕對不止a55這個級彆,少說也得達到a20吧,才能在活著的情況下,弄出這麼多邏輯因子。嘶,那可能比駱隊長還強。”
豬豬香波仍舊存活的消息,蕭矜予暫時不能透露。
但是趙狠的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記如果這些邏輯因子真是一個活著的用戶釋放出來的,那他得有多強?!
毫無疑問,九成九可能,這些邏輯因子的主人就是抓走豬豬香波的凶手。
一個a20以上的高級用戶,為什麼平白無故要找一個實力較弱的五級用戶的麻煩?
豬豬香波隻是個十五歲的孩子,按照海都市清除小隊的說法,他性格溫軟,不大愛和用戶圈裡的人交流,甚至極力隱瞞自己是用戶的事實,在這次事件前身份非常神秘。這樣的豬豬香波,到底是怎麼得罪了一個高級用戶的?
蕭矜予正想著,忽然,那邊疏散的人群也開始分批離開醫院。
醫院的疏散工作必然比其他地方更難,因為醫院裡住著很多病重的患者。這些患者離不開醫療器械,想要將他們從醫院裡轉移,速度必然不會太快。因此第一批疏散的市民隻是普通的病人家屬。
海都市清除小隊的隊員們正焦急地忙碌著,還有許多公職人員也臨時來到醫院,幫忙做疏散工作。
蕭矜予和趙狠站在醫院大門的角落。青年清瘦的身影隱入黑暗,隻露出一雙明亮清冷的眼睛,靜悄悄地望著那些茫然無措的市民。
“怎麼回事,大半夜的突然讓轉院?!”
“好像是發生了消防安全事故,說要臨時進行整改。”
“啊?這也太突然了吧,這都什麼事啊,我爸今天早上才剛做完手術呢!出什麼事誰來負責啊!”
……
蕭矜予漫不經心地聽著,他的視線隨著那些遠去的人群,緩緩轉向醫院門口的那條馬路。
突然,他停住動作。
青年怔然地望著一個從自己眼前走過的年輕家屬,他的目光一直追隨對方,直到這人走到馬路對麵,想要進地鐵站。
蕭矜予刷的追上去。
趙狠驚訝道:“蕭矜予?!”
蕭矜予直接衝進地鐵站。
寬敞明亮的地鐵站裡,黑壓壓的人群擠著電梯、走廊。臨時開啟的地鐵線路正在一批批地送走病人家屬,蕭矜予卻站在這龐大冗雜的人流中,他震然地看向身前一個年輕女孩的肩膀。下一秒,又看向身後一個大叔的脖子。
……
大步走出地鐵站,蕭矜予一把抓住正在疏散人群的蔣文濤。
“沒有用!不用疏散人群了,可以全部回來了!
“這些邏輯因子已經纏上了他們,他們全部早已陷入這條邏輯鏈了。
“不是什麼邏輯崩潰,更沒有形成邏輯風暴。他們是被一個活的用戶捕獲進了自己的邏輯鏈……
“他們,都是這條高速閃動的邏輯鏈手裡的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