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發女隊長冷峻而不近人情的臉上,眉頭皺緊,極其罕見的,出現了擔憂和悲痛的神情。駱笙的身體受“篝火晚會”控製,必須跳舞。於是她一邊跳舞,一邊艱難地接近光頭男。但是她的目光卻看向了蔣文濤為首的十位三級隊員。
徐啟在使用大象舞時,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可是現在“篝火晚會”開啟了,徐啟也受這件汙染物影響,不再能自主跳舞。於是他放下了死死掐住脖子的手,雙手高舉過頭,跳起一支芭蕾。
隔著小半個外灘廣場,他的對麵,蔣文濤等人被大象舞控製。
他們的手離開了脖子。
他們也在跳一支和徐啟一模一樣的芭蕾舞。
滾熱的鮮血噴射出喉嚨,遇見濕冷極寒的空氣,血液的溫度驟然降低,變成殘酷的寒冷。如同他們的體溫,他們嘴唇顫動,因過度失血,體溫驟降,已經開始渾身發顫。但是,他們還在跳舞。
平頭青年看著對麵那群麵色煞白的隊員,眼眶濕熱,可他也無法停住動作。
他被“篝火晚會”控製,他隨機跳了一首芭蕾。
蔣文濤等十人則是被他的“大象舞”控製,也在跳芭蕾。
那麼就再也沒人能捂住自己的脖子。
殷紅刺目的洪流嘩啦啦從一個個年輕的脖子裡湧出,已經有人出現了意識昏迷現象,可他還在跳舞。
大象舞控製的是人類的身體。
——死了的人類,也是人類。
所以駱笙在第一時間隻讓蕭矜予逃出現場,一個原因就是,他不是海都清除小隊的人。在決定今晚的抓捕計劃後,每一個隊員早已做好死在今夜的準備。哪怕隻有屍體,他們的屍體也可以跳舞,協助“篝火晚會”,控製相對論!
……
潘越從來沒想到,他僅僅暴露了海都附屬醫院這個施放相對論的場所,十三天後,就會麵臨這樣的死局。
駱笙之所以瘋狂地蒸發附近空氣裡的水分子,讓空氣濕度急速下降,火熱乾燥。是因為她想讓這跟木頭更好地燃燒。在水之刑的作用下,哪怕現在海都突然降雨,雨水在經過外灘這片區域都會出現一個真空區。
水之刑之下,該區域內,水分子禁止通行。
這群官方的狗似乎將所有希望都賭在了這根破木頭上。
這到底是個什麼汙染物?
潘越雖然還在跳舞,但是他隻是必須跳舞而已,他還能稍微控製自己的身體。然而他已經徹底陷入恐慌了。他不斷使用相對論,一點點接近那根燃燒著的木頭。由於時間不斷地暫停和停歇,他嘶吼出來的話,也成了斷斷續續的古怪聲音。
“你們……什麼……木頭……殺……做夢!”
你們想乾什麼,以為這根破木頭就能殺了我?做夢吧!
寬闊空曠的外灘廣場上,隻見駱笙和光頭男正在進行一場舞蹈追逐戰。但是很可惜,駱笙明顯不可能追上光頭男。不斷地暫停時間,使得光頭男以駱笙的兩倍速度,在逐漸接近“篝火晚會”。
雖然不知道這根破木頭到底是什麼,可是很明顯,隻要它不再燃燒,現在怪誕的局麵就一定能結束。
終於,潘越跳著孔雀舞,舞到了木頭跟前。
他發現,自己對身體的掌控力正在不斷喪失。比如現在,他做不到俯下身子,撿起這根木頭,扔進不遠處的黃浦江。
但是熄滅火焰的方法從來不隻用水一種。
“你們、輸了!”
光頭男猙獰地狂笑起來,他睜大眼,雙腳狠狠踩在那團火焰上。他不畏懼這普通的火焰,巨大的腳掌將整根木頭全部踩進腳底,隔絕了起火點和空氣的接觸。
沒有空氣,火焰就會熄滅。這是小學生都知道的物理常識。
然而短短三秒後。
潘越臉色僵住。他艱難地低下頭,望向那團在自己腳底熊熊燃燒的火焰。
……
它為什麼沒有熄滅!
……
似乎已經到時候了。
蕭矜予不漏分毫地觀察著潘越的身體動作,忽然,他躍下和平飯店的天台,大步跑向眾人舞蹈的外灘廣場。
在跑到距離“篝火晚會”十米處,他倏地停下腳步。
潘越聽到了腳步聲,他想回頭,可這一刻他驚悚地發現,他連回頭看一眼的動作都做不到了。
他徹底失去了身體掌控力。
他僵著身體,踩在斷木火焰上。腳下是滾燙炙烤的烈火,可他的心卻如墜冰窖。
“一旦點燃‘篝火晚會’,隻有水能將其澆滅。其他任意滅火方式,對‘篝火晚會’都為無效。”
青年平靜鎮定的聲音在黑夜晚風中,徐徐響起,隱沒在千百年來長久流淌的黃浦江水聲中。
潘越掙紮地喊道:“你他媽到底……”
聲音戛然而止。
他連控製身體說話的掌控力,都徹底喪失。
蕭矜予又警惕地觀察他片刻,接著道:“我勸你不要再使用相對論。你不斷使用相對論,接近‘篝火晚會’,以為踩滅它你就能脫離困境。可你並沒有想過,在時間暫停之下,你接觸這火光的時間,就是其他所有人的雙倍。
“潘越,你沒有發現麼,駱隊長、徐啟,他們對身體的掌控力喪失,遠遠沒達到你這麼誇張的地步。
“至少,他們至今還能正常移動。”
潘越的眼珠顫抖著轉動,通過餘光他發現,和這個年輕的三級用戶說的一樣,位於他身體右側的徐啟就能挪動腳步,遠離這團火焰。
而他,現在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他是一個五級用戶,難道說這個汙染物對越高級的用戶,作用越強?
等等,雙倍時間?他暫停時間後,比駱笙這群人多照耀了一倍時間的火光。照耀火光越多,就越會被火光控製?
忽然,身後傳來青年淡然的聲線:“……被‘篝火晚會’照射到的任何人員,不可進行任意動作。火光照耀下,越竭力掙紮,身體越不受自身控製,直到完全喪失自主控製能力。”
“……”
潘越啞然地目視前方。
在這樣知道自己已經毫無退路,注定敗局之時,莫名的,他的心倏然平靜下來。
這是一種詭異的心理,當局勢再無改變,一位頂級五級用戶,開始反思自己失敗的原因。
——他忍不住地開始思考。
一個隻能用水澆滅的汙染物,蒸發空氣裡的水分子,斷絕了結束汙染物特殊效果的根本途徑。
讓這麼多三四級用戶做炮灰,因為這個汙染物恐怕需要多人一起開啟效果?身後那個青年沒說,但估計是這樣,否則駱笙沒必要拿手下的命冒險。
他暫停時間,本是想解決這個汙染物,卻沒想,反而讓自己更快地喪失身體主動權。
原來,是這樣啊。
一切的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這群官方的狗就開始算計他了,還找出了這樣一個能克製相對論的汙染物,想出一個這麼天羅地網般縝密的抓住他的方法?
……
人類真是一種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