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拎著箱子從一側大步走過,淡淡地丟下句輕飄飄的話:“是23小時18分。”
……
審判之矛親自來地底列車站接人,趙狠深感榮幸,一路上畢恭畢敬,不再和蕭矜予討論,而是低頭默默思考。
他也並不知道,就在蕭矜予和宿九州兩手相觸的那一瞬間。
第四視角開啟。
皮膚緊貼的刹那,飛天拳頭輕巧地帶走一粒崩潰的邏輯因子。
蕭矜予冷笑,心道:這哪是來接人,是掐準了時間來找打工仔了。
蕭矜予這張白皙乾淨的臉大多時間都沒什麼表情,冷矜矜的樣子,又愛垂著眼掩蓋心事。然而宿九州隻瞄了眼,便覺得這個年輕人大抵又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不知道是什麼,反正不會是什麼好聽的。
很奇怪,這次他又得罪什麼了?
“找研究所繪製畫像了麼?”
蕭矜予抬眸:“嗯。還去找了那家咖啡店,可惜他們沒有監控視頻,沒拍到那個人的長相。隻能根據我的回憶,給出一個大體的樣子。但這也未必是他真實的模樣。”
宿九州一隻手拉著地鐵的懸空扶手,聞言輕挑一眉:“那看來相對論應該已經看到那張畫像了。”
和宿九州猜的一樣,五分鐘前海都市邏輯研究所剛收到中都那邊的郵件,拿到了“上斯錦”的模擬畫像。
光頭潘越趴在玻璃牆邊,無語地嗤笑道:“我早說了,我和謹老板是電話聯係。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個人。”
徐思清笑道:“是麼?不過這似乎並不耽擱你瞪大眼,拚命想看他。”
光頭男瞪著一雙爆滿血絲的眼,竭力想看清畫像裡男人的長相。但徐思清拿得有些遠,畫像又不大,以他的視力也隻能隱約看出是個蒼白秀氣的男人,大約二十六七歲模樣。
然而就在他伸長脖子打算再看得清楚點時,徐思清嘩啦一下將畫像對折。他無情地將那張薄薄的紙遞給自己的研究員,朝對方抬抬下巴,示意記錄:“確認,A40-相對論,真的不知道‘謹老板’長相。”停了停,他故作意外地對潘越道:“不小心透露給你了,是的,你的排名已經掉到A40了。”
潘越:“……”
“你這個官方的狗!狗狗狗狗狗!!!”
“謝謝,小老鼠。”徐思清走遠,刻意不壓低音量,對小研究員道:“明天抽這隻老鼠1000CC的血做實驗……嗯沒事,他是五級用戶,死不了。順便晚上割他一塊大腿肉……這個不做實驗,喂狗吃。”
潘越:“……”
***
昏暗陰冷的房間裡,一身黑袍的少女將自己藏匿在寬大的鬥篷下。
夢想家低著頭,僅露出的半張嘴唇一開一合:“……你們的情況我早就知道了,但我個人不建議一個四級用戶,追溯自己三年前的記憶。”她又補充:“而且還是三年九個月前的記憶。”
趙狠坐在板凳上,好像個被老師批評的孩子,雙手放於膝上,正襟危坐:“根據委員會對你邏輯鏈的大致推斷,我應該能承受你帶來的精神幻境。”
夢想家:“理論上可以。你排名A79,根據我的經驗,你最多能查詢八年前的記憶。再往上,你肯定會陷入精神狂亂,成為一個瘋子,字麵意義的那種。但是三年前的記憶也會很痛苦,那是你最恐懼最害怕的東西,它會非常非常真實。”
“我決定查詢三年前的記憶。”
“……既然你做了決定,那可以。你先做個心理準備吧,我預測你至少會在精神幻境裡受六個小時折磨。”
“我準備好了!”
“……”
誰也沒法看清少女的麵龐,蕭矜予卻莫名覺得,她此刻的眼神一定很複雜,仿佛在看一個視死如歸的蠢貨。
這世界上有兩種不怕死。
一種是不畏死。
一種是不懂死。
夢想家深深覺得,眼前這個黑皮漢子大概就屬於後者。
整整六個小時的精神折磨,這個四級用戶真的知道自己即將麵對什麼嗎?原來高級用戶裡還有這種莽漢硬貨……所以這人是怎麼升到四級的?
黑袍下,一隻雪白柔軟的手探了出來,暗光之中微微閃過一道金色的亮線。
蕭矜予一愣,他摒卻胡思亂想,專心看這房間中央的兩位用戶。
空曠安靜的房間中,趙狠不知何時已經突然閉上眼,而他的麵前,夢想家站定中央。霎那間,遮蔽性極強的窗簾被自動拉上,房間裡所有燈光也瞬間關閉。蕭矜予最後看到的就是夢想家拿出了一隻金色的手搖鈴。
隔著一麵單向玻璃,看著另一邊房間深邃無底的黑暗。
蕭矜予不由蹙起眉頭。
漫長的死寂,那個房間裡沒有聲音,也沒有畫麵。
蕭矜予打破沉寂:“‘夢想家’似乎很清楚自己邏輯鏈對被使用者的影響。她很精確地說了八年這個記憶回溯節點。”
“她和官方合作密切,中都、海都的邏輯研究所都為她做過專門的實驗,幫助她了解自己的邏輯鏈。四級用戶的記憶上限是八年,五級用戶十五年。”
蕭矜予忍不住問:“那六級呢?”他望向身旁的男人。
宿九州單手拖著下巴,好像認真沉吟半晌,才道:“不知道。但是六級用戶一旦拒絕她的窺測,她就會死。她無法強製回溯六級用戶的記憶。兩者邏輯鏈的本質已經不一樣了。”
……本質不一樣?
指的是六級用戶徹底把邏輯鏈化為私有,四五級用戶並沒有?
蕭矜予正要再開口,忽然,一道刺耳的鈴聲響起。
“叮——”
這是蕭矜予第一次旁觀“夢想家”使用邏輯鏈,原來這位高級用戶的“因”,涉及到使用手搖鈴作為岔點道具。
“叮——”
忽然又是一聲。
心臟不自主地漏跳一拍,青年不悅地皺起眉毛。這聲音讓他有些不舒服,好像指甲刮過黑板的嘎滋聲,渾身汗毛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