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二號浴場是12月30號。那天去浴場的人蠻多的,我到的時候是上午九點，浴場剛開門。後來我和同學玩了幾個小時，中午就離開了。我們一起去附近的沙縣吃了頓餃子。”
在青年鼓勵般的注視下,劉曉萱緊張地吞了口唾沫，胸脯微微起伏。她接著道：“去德光商場就是1月2號了。我提前一天約好了做指甲,到點就去店裡做了指甲。這個可以問店員，我差不多每個月得去一次。”
“你不要緊張。”蕭矜予聲音平和，姣好沉靜的眸子靜靜凝著眼前的未成年少女，“我們叫你來，也是為了協助調查。剛才你已經猜出來了，這兩起案子極有可能不是自殺，他們是被一條邏輯鏈殺害的。”
劉曉萱抿了抿嘴唇：“和我沒關係,我沒殺人。”
季棠聲音尖利：“沒人說你殺人,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劉曉萱愣住：“不是,我就是隨口這麼一說。你們千萬彆誤會。我今年才十七歲,還在上學，上個月覺醒邏輯鏈前，我就是個特彆普通的女學生。突然下載出了這麼大事,兩條人命，你們說殺人凶手是用戶,然後還把我喊過來……”
蕭矜予：“所以一開始季副隊長說的，就是請你作為目擊證人,協助調查。”
劉曉萱又忍不住看向對麵的年輕人。
過了會兒，她羞澀地移開視線。
季棠：“……”
視線在蕭矜予和劉曉萱身上流連兩圈,離婚兩年的副隊長嗤笑一聲。
-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季棠毫不留情地打斷兩個年輕男女的互視,她從厚厚的資料中翻出一張紙，用力地按在桌麵上：“根據你的說辭,你離開二號浴場的時候是中午。具體中午幾點？”
劉曉萱回過神：“大概……十一點十二點？”她趕緊道：“這個你們可以去看看二號浴場對麵那家沙縣小吃有沒有監控錄像，我和同學一離開浴場就去那兒吃飯了，最多不超過十五分鐘！”
“這個我們會去查。”
季棠話音落下，隔壁房間裡，清除小隊的成員隨即出動。
季棠：“現在問題是，你家住在高新區，而二號浴場在九門區。你們一個在城市的東邊，一個在城市的西邊。你家附近三公裡就有一個六號浴場，但是劉小姐，請問你30號為什麼要千裡迢迢地趕往二號浴場，而不是在家附近的六號浴場？！”
女隊長聲音如雷，赫赫落下，淩厲的目光遒結在女生身上。
整個審訊室裡回蕩著女人漠然冷厲的聲線。
劉曉萱身體一震，眼底旖旎的心思倏然消散，她懵然地看向季棠。過了會兒，眼眶不由地濕潤起來，時髦漂亮的學生沙啞著嗓子：“我真的是冤枉的，這事和我毫無關係。彆、彆這樣，我隻是正好路過而已。你們聽我解釋……”
……
劉曉萱是真的被嚇到了。
雖然覺醒了邏輯鏈，成為用戶，但她隻是個未成年女孩。覺醒邏輯鏈的時間也不長。
根據用戶委員會的資料顯示，劉曉萱至今還沒接過任務。
季棠在說話時悄然釋放了自己的邏輯因子，屬於四級邏輯鏈的壓迫感瞬間壓倒了這個女生。劉曉萱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間就心跳加速，感覺渾身被一隻沉重的怪物壓住了，她呼吸急促，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單麵玻璃外，宿九州卻眯起眼睛。他收斂了隨意的神色。
蔣文濤：“這是季副隊長的邏輯鏈，A93-洋娃娃。”
【用戶ID：洋娃娃】
【真實姓名：季棠】
【性彆：女】
【邏輯編號：A93】
【邏輯等級：四級】
【邏輯鏈：在範圍為十平米以下的密閉空間內，與該用戶對視，對視時間達到五分鐘，即可進入邏輯鏈。對象進入該邏輯鏈後，會感覺自己背著一隻洋娃娃，並產生恐懼心理，畏懼一切和玩具、童話、童年有關的元素，同時對該用戶產生一定程度的信任。
該信任程度，與對象對鬼怪的恐懼程度呈正比。對象越怕鬼，就會越依賴該用戶。
*用戶使用邏輯鏈時，需要做某個重複性動作，並發出聲音，使對象聽到，並注意到。比如敲擊桌麵，敲擊地麵。
*觀察顯示，該邏輯鏈最長單次持續時間為3分14秒。】
……
此時此刻，劉曉萱心中恐懼極了。
一股莫名未知的恐怖襲上了她的後背，她背脊發涼，耳邊仿佛有一個女孩在輕聲吟唱。她看到了自己新做的美甲。
修長飽滿的指甲上，畫著一隻隻毛茸茸的棕色小熊。
劉曉萱：“……”
劉曉萱害怕地把十指握拳，藏住了自己的美甲。
“劉曉萱。”
忽然被叫住名字，劉曉萱下意識地看向蕭矜予。這時，她的餘光裡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女性身影。劉曉萱情不自禁地望向冷著臉、雙手抱臂坐在一旁的季棠，然後……
視線刷的從蕭矜予的身上，轉移向季棠。
未成年少女嬌羞地低下頭。
蕭矜予：“……？”
蕭矜予默不作聲地望了季棠一眼，後者似乎早已習慣“犯人”對自己的這種態度，她冷笑一聲，手指在桌麵敲了敲：“你還沒解釋，你為什麼特意繞一圈去二號浴場，而不是家附近的六號浴場。”
“因為近！”
季棠嗬問：“嗯？！”
劉曉萱：“不是的，你聽我解釋，是真的近，二號浴場離我同學家近。你們可以去問我同學，她就住在二號浴場旁邊。我和她一起出去玩，就選了離她家近點的。”
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季棠沉默片刻：“這個我們也會去查。”
“嗯嗯！”劉曉萱緊緊凝視著嚴肅的女隊長，眼神舍不得挪開。
季棠：“現在看來，二號浴場自溺案發生時，你已經提前三個小時離開。德光商場的自殺案也是一樣，你早就走了，過了幾個小時才發生案子。你好像和這兩起案子都沒關係？”
劉曉萱：“我真的就是個路人，隊長您一定要相信我。”
季棠淡淡道：“那你在這兩個地方的時候，有遇見過什麼奇怪的事，或者碰到過用戶麼。”
邏輯鏈相互吸引。
劉曉萱頓了頓，她仔細回憶很久：“沒有。我聽委員會的人上門科普過，用戶在人群中相遇的時候，是可以感應到對方的。不過我在二號浴場和德光商場，沒有碰到過任何疑似用戶的人，至少我沒感覺到。”說完，她真誠地看向季棠。“隊長，您一定要相信我。”
她重複了第二遍。
蕭矜予眸光閃動，他不動聲色地開啟第四視角。
黑白的世界中，隻見一粒粒彩色邏輯因子從季棠身上，緩緩飄散到劉曉萱的麵前，最終在她的背部停留。隱隱約約的，形成一個小小的洋娃娃輪廓。
隻是隨著時間流逝，這些飄出來的邏輯因子越來越少，估計最多再過兩分鐘就會徹底消散。
蕭矜予卻沒有移開視線。
他的神情很平靜，仿佛隻是在旁觀一場審訊，可是他放在口袋裡的手指卻死死勒緊。季棠還是冷酷地審訊女孩，單麵玻璃外，蔣文濤感慨著“洋娃娃”這條邏輯鏈看似是輔助很強、缺乏攻擊性，在審訊方麵卻非常好用。
沒有人知道，第四視角的注視下，隻見每兩粒邏輯因子聚集成團，在空氣中以逆時針旋轉720°，再順時針旋轉720°的恒定方式，正緩慢運動。
這是蕭矜予第一次直觀地看到他人的邏輯鏈運轉方式！
他按捺住震驚，等到3分14秒後，洋娃娃的邏輯鏈徹底結束後，劉曉萱忽然“咦”了一聲。
女孩崇拜癡迷的眼神瞬間消散，劉曉萱茫然地看著季棠，又扭頭看了看蕭矜予。
——好奇怪，剛才她突然感覺自己變橘了。現在看看，還是帥哥更香。
雖然隻有短暫的3分14秒，但是季棠已經問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根據劉曉萱的陳述，首先，她確實都案發當天出現在二號浴場和德光商場。但是兩起“自殺案”發生時，她已經離開數小時。
其次，她前往兩處場所的理由都十分充分。一個本就是她常去的地方，另一個則是臨近同行朋友的家。非常合情合理。
那最後隻剩下一件事。
蕭矜予斂著眸子，笑道：“你剛覺醒一個月，現在對自己的邏輯鏈了解多少了，能熟練掌控了嗎？”
劉曉萱嘴唇翕動：“我還不是很了解……”
“能正常使用了？”
“沒，大概隻有二分之一的成功率。”
蕭矜予：“那你能示範給我們看一下麼？”
劉曉萱：“啊？”
***
時髦鮮麗的少女一頭霧水地走進清除小隊的練習室。
十分鐘前，蕭矜予請劉曉萱演示一下自己的邏輯鏈，劉曉萱很不理解，但答應了。她認真地說：“我的邏輯鏈和自殺沒任何關係，正相反，它反而會使對象變強，短時間擁有特種兵一樣的強健體魄。”
季棠：“你說的這些都是長腦APP幫你檢測出來的。”
言下之意：你對自己的邏輯鏈就沒什麼理解？
劉曉萱：“……我才剛覺醒不到一個月。”
季棠：“有人剛覺醒十來天就從一級升到三級了。”
蕭矜予腳步停了停，他詫異地看向季棠，沒想到這位女隊長反問：“你不會以為我在說你吧。”
蕭矜予：“……嗯？”
季棠：“是我。”
蕭矜予徹底停了腳步。
這時三人已經來到練習室。
季棠話音落下時，蕭矜予突然察覺到一股熾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立即抬頭。
幾秒後，他大步走到宿九州身旁。
宿九州：“大多數四級用戶，都是在一個月內升到三級的。當然，剛升級就直接成為B07的，就你一個。”
蕭矜予神色淡定：“你呢，宿上校。”
宿九州溫柔地笑道：“我一個月四級了哦。”
蕭矜予：“……”
青年默不作聲地往旁邊挪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