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漆黑的世界有了一絲光亮。
“是個男孩!是個男孩!趙小姐,你生了個男孩!你要看看麼?”
蕭矜予竭儘全力地想要看清趙小姐的模樣,但是剛出生的他沒有睜眼。
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
……
你有沒有試過極致的痛?
安靜空曠的病房,美麗的女人站在窗邊,狂風隔著玻璃轟轟砸響,很快便是一滴滴脆響的雨滴聲。
“我第一次看到中都市冬天下雨,還是這麼大的雨。”男人聲音年輕,卻很局促,尾音微微顫抖:“我……我來晚了,昨天去了一趟海都,所以昨天沒到,對、對不起!”
沒有人回答他。
“孩子……孩子還平安麼?”
依舊沒有人回應。似乎這個房間裡並沒有第二個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
女人淡淡地問:“中都冬天從沒下過這麼大的雨麼。”
男人如釋重負,立即回答:“對對,反正我從來沒見過。一般都是下小雨,再冷點就飄點雪。中都處於南北交界處,很少有大雨大雪的。甚至還打雷。”
話音剛落,閃電劃破天際,十秒後便是轟隆隆的震響。
蕭矜予漸漸轉醒。
雷鳴過後,死寂般的病房裡,他聽見女人冷淡地開口。
“蕭辰安。”
“是,我在。”
“那個東西沒有能力。”
“轟——”
嬰兒咯咯地笑了起來,他好像不怕雷電,在一聲聲雷聲中反而笑得越來越開心。
蕭矜予的心卻嗡的沉了下去。
-那個東西。
-沒有能力。
“這怎麼可能?我們兩都是能力者,您懷孕的時候我們還一直給它輸送能力,用能力感染它。為此您還身體虛弱,這不可能啊!”
“它的大腦裡沒有,我確定。”
“這、這不可能!請您再相信我一次,我親眼看到的就是大腦裡有,真的會有的。它一定會是能力者,它肯定是!”
下一秒,天旋地轉。
純白的牆麵倒映著閃爍的雷光,年輕憔悴的男人目眥具裂,他驚恐地將嬰兒床裡的孩子用一隻手抓了起來。剛出生的嬰兒因這樣大力的抓舉感動劇痛,他哭了起來。他撕心裂肺地哭著,男人卻仿若未聞,他嘴裡魔怔般的念著“這不可能”“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不可能欺騙您”。
趙小姐:“能力者能感應到對方的存在。你摸它的頭,沒有。”
“不、這不可能……”
“蕭辰安,十二個月。”
“不……”
“你浪費了我,十二個月。”
“不,求求您,這不可能啊!”
“應該是十二個月零三天。”
“我不信,這不可能,我沒有騙您啊!!!”
……
二十二年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全部崩塌,一種名為恨意的情緒此生以來第二次,襲上心頭。第一次是為了媽媽,第二次也是為了“媽媽”。他從沒有這麼激烈地想要做一件事——
他想睜開眼。
他想看清這兩個人。
心臟劇烈地顫抖著,大腦已經漸漸聽不到嬰兒痛苦的哭喊,他要看清這兩個人。
他一定要看見,他必須看見……
他要看清這兩個人!
他要看見趙小姐!
……
“它有!它有!您摸它的眼睛,您摸它的眼睛!”
好像困在崖底餓了十天的人突然抓住了一隻惡心流膿的蟲子,男人的眼中閃爍瘋狂的光,他一隻手大力擠壓手中嬰兒的眼球,另一隻手瘋了似的去抓窗邊女人的手。等他摸到那光滑細膩的皮膚時,他頓時清醒,整個人像被雷擊一般臉色煞白。
他驚慌地收回手。
女人卻沒有給予懲罰,那張美麗的臉龐上閃過一絲錯愕,她姿態優美地伸出那隻纖弱無骨的手,輕輕按在了嬰兒因哭泣而緊閉的雙眼上。
過了幾秒。
“真的有一點啊。”
“真的有,您看它真的有啊!它也是能力者,它是!”
“真好。”
下一刻。
女人的手指輕輕插了進去。
手指穿過虹膜和晶狀體,儲存在眼球中的房水噴湧而出,鮮紅的血液夾雜著嬰兒嘶吼般的叫喊。這一瞬間,短暫的記憶被深深烙印在大腦的最深處,指尖的螺紋仿佛DNA被刻印在眼球的玻璃體上。
求生的本能讓剛出生一天的嬰兒透支生命,竭力掙紮,他想活,他好想活下去。
“嘎吱——”
兩顆眼球被同時扯了下來。
靈魂感同身受,仿佛回憶起二十二年前痛徹心扉的這場噩夢,他的整個靈魂在顫抖,根本沒有實體的眼球也火熱地灼燒起來。
明明應該沒有感知,無法言語,隻是在看一場早已注定的記憶。
蕭矜予卻覺得自己好像哭了。
二十二年前,在那個無人知曉的角落病房,沒有人疼愛的孩子,臉上全是刺眼恐怖的血液,他瘋狂地大哭,聲音卻一聲比一聲輕。
“叮鈴鈴——”
這時一陣狂風刮過,陽台的風鈴發出刺耳難聽的叮鈴聲,每一聲都狠狠戳穿靈魂。
抓著兩顆血淋淋的眼球,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垂著眼瞼,低眸看了眼。
她抬起那隻拿著眼球的手,順便鬆開另一隻手上漸漸沒了氣息的嬰兒。
“砰——”
冰冷而小小的身體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