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彆耽擱時辰,你呼這位董公,陪他到郊外四處轉轉,看看哪裡地勢較好,下午到城外協助董公招收一批災民,記住隻要年輕男子。”
“是!”
這位陳幫主看了眼蘇辰身旁的肥胖身影,對上凶戾的視線,渾身瞬間出了一身冷汗。三公子身邊的那位持槍俠客都未曾給他這般心驚膽戰的感覺,這個相貌凶惡,年歲偏大的胖子卻是讓他有種如履薄冰,仿佛隨時都會被對方殺死。
“對了,之前我大哥保下的那個招供之人,被安排去了何處?”
蘇辰在馬背上,按著腰間劍首,上身微微前傾,看著對方:“這是我之前交代的事,可彆跟我說,你沒留意。”
“三公子,我怎麼會忘記此事。”陳幫主連連擺手,他是蘇辰三年前一手扶持起來的,城中暗地裡的事,都由他幫忙看著,這才讓蘇雍處理政務上,才能順風順水。
“那日世子保的那個人,出了牢獄後,小的麾下弟兄一直跟著,到了城外也有兄弟盯梢,親眼看他坐馬車去了吉縣,三公子,這是那人藏身的地方。”
陳幫主從懷裡掏出疊好的紙張交給蘇辰,上麵的吉縣正是蘇從芳食邑的兩縣之一,人口的兩萬左右,城中街道並不複雜,知道地方在哪就不算難找。
“行了,你隨董公去辦事吧。”
說完,蘇辰朝董卓點了點頭,腳跟輕點馬肋,躍馬而出,帶著祝公道穿過兩側烏泱泱的災民,奔向官道。
風迎麵吹拂臉上,額前發絲向後飄舞。
奔馳的馬背上,祝公道背著長槍縱馬跑在蘇辰一側,身後還有二十名騎兵跟隨。
“三公子,去吉縣尋那人是要做什麼?”
“此人貪生怕死,既然能知道幕後主事,那必然也知曉關於荒神教之事,董卓把兵練出來之前,先將對方分壇在何處搞清楚。”
蘇辰目光掃過秋日中的遠山,荒蕪的農田、山村,隱約還有裹著黃巾的百姓站在村口,跟村人說著什麼,手舞足蹈的比劃。
看了片刻,他嘴唇微啟,聲音飄在風裡:
“臥側之榻豈容他人鼾睡。攪了我當清閒人,他們也彆想好過。”
遠去身後的定安城,被人簇擁的董卓騎馬走過一段山頭,看了許久,他指向一處地勢較高的位置,身旁的陳幫主連忙讓人記下來。
天光西斜,回到定安城外,這裡已經支起了草棚,煮沸了粥水,還有一籠籠大白饅頭,散發著香味,吸引不少搖搖晃晃的周圍災民,茫然、小心、惶恐的看到草棚後麵坐在猶如肉山的老人,和他手中拄著的鋸齒刀,沒人衝動撲過去。
麵帶菜色的人們湧動,草棚前,一個幫會嘍囉扯開了嗓門:“招人了,敢拚命的過來就有一口吃的!還有饅頭,簽字畫押後,即刻領走五個,還有安家銀,足夠你們家小撐到明年開春,反正大夥都是一條賤命,不如過來,隨我們搏一搏……”
不少人意動,但被家中妻小拽著,哭著不讓自家男人去,也有孤身一人的漢子,實在餓得受不了,衝過去抓過一個饅頭塞進嘴裡,邊吃邊在一張契上按了手印,領著遞來的一袋子銅錢,又笑又哭的蹲到牆角,他安家銀已經沒人可以給了。
董卓對這些畫麵並無感觸,當初他火燒洛陽,燒殺搶奪比之還慘十倍不止,做為掌軍半生的人,更沒有多少慈悲。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擠過混亂的報名人群,董卓察覺到有人靠近睜開凶狠的眼睛,微微偏頭,看到一個臟兮兮的小姑娘正努力仰著頭,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
“能用我換十個饅頭嗎?給我娘親。”
膽怯的聲音讓董卓皺起眉頭,他順著小姑娘指著的方向,披頭散發的婦人靠在樹下昏迷不醒,肩頭到手臂有一道長長的裂口,像是被鞭子抽開的。
“你幾歲?”
“三……三歲。”女童怯生生的比出手指頭,烏黑黑的眼睛裡,眼淚一滴一滴的滑下來,“我小吃得少……你買下我……好不好?我娘快餓死了……”
小姑娘抿了抿嘴,帶起了哭腔:“求求伯伯,五個也行……我娘快死了。”
孩童流著眼淚嗚咽的哭著,望著衣衫襤褸的小身板,董卓心像是被抽了一下。
“爹!”
耳中彷如幻聽般,他腦海中像是聽到了女兒們小時候的聲音在叫他,又仿佛看到了亂糟糟的人群裡,三個蹦蹦跳跳的小身影朝他跑來。
“玉兒……召兒……媛兒……”
他輕聲呢喃,旁邊有人見狀輕喚了聲:“董公?”
董卓清醒過來,他閉了閉眼,隨後讓人拿了幾個饅頭,過去將小姑娘抱在懷裡,走向樹下昏迷的婦人。
……
陽光劃過天際,落下雲端。
通紅的霞光披在半山腰上,沐浴著這片餘暉的蘇辰勒馬停下,他望著下方的城池,再次促馬奔行起來。
進入吉縣,他循著紙上的地址,帶著祝公道和二十名騎兵尋找過去,靠近西南角的偏僻街巷,終於找到地方。
一顆皂角樹從院牆伸出些許枝葉。
祝公道上前拍響了破舊的門扇,卻是半晌沒有人回應。蘇辰在馬背抬了抬手,四名騎士翻身下馬迅速跑向牆角,兩人搭手,另外兩人踩著人梯翻上牆頭。
隨後,攜刀兵跳入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