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還有些懷疑太平道妖人裝神弄鬼,愚弄百姓,今日看到閃電劈下來,我心裡是驚駭不已,可它並沒有劈中,是為何?我推測那太平道的張角隻會引雷罷了。觀其信徒,雖然狂熱不懼生死,可對戰陣搏殺,終究差了一些,知曉情形,便不足為慮,唯一擔憂的還是對方那支騎兵。”
賀近臣嘶啞低沉的話語裡,他身後的虎賁軍統領兼中護軍李敢沉默了片刻:“那支騎兵人數頗少,就算趁機襲擊中軍,卑職有信心將他們攔在中陣之外。”
“萬一不少呢?”
賀近臣邁開腳步,轉過身走動來,他披著單衣走到帳口那裡,遙望營中燃燒的火光,深吸了一口氣:“傳我將令給淩驍,讓他帶三千騎兵趕回,從後方直插叛軍中陣,明日,費種率容州一萬六千兵馬依舊從側翼進入戰場,所有兵力都壓上去!”
想起今日的折損,他眼睛就變得都有些渾濁。
七千多人傷亡,涉穀軍主將陳放戰死,兩軍將校更死了七個……戰損之高,恐怕自十年來,最為慘烈一次。
遠方有馬蹄聲正往駐紮的軍營趕來,一連串馬蹄聲轟隆隆的響動,湧入打開放行的轅門,直奔中軍這邊。
守衛大帳的虎賁軍甲士上前阻攔,那幾名騎士勒停戰馬,跌跌撞撞的下馬跑來,他們臉上多有傷勢。
見到走出營帳的老人,他們上前半跪拱手。
“拜見大將軍,我等……我等是後營兵將!”
聽到‘後營’二字,再見他們臉上烏黑、甲胄斑駁刀痕,賀近臣心裡咯噔猛跳一下,“後營怎麼了?”
“被……被燒了。”
老人趕忙追問:“可是一支騎兵?”
地上幾人點了點頭:“一個穿獸麵吞頭甲的敵將,領了不知多少騎兵夜襲,營中主將被他一戟斬了。”
“後來呢?”
幾人多數不知,隻有一人結巴的說道:“卑職看到這夥騎兵燒了後營,去往北麵……”
去往北麵?
那是燕州所在!
想到這裡,賀近臣頓時瞪大了眼眶,軍中諸位將也大氣不敢出,這他娘燒了糧秣,還想領一千騎兵攻打燕京不成?
“這夥叛軍中的將領都他娘的是瘋子!!”
想到今日交戰中,那戴鐵麵持槍衝陣的小個子敵將,不要命的往前殺;還有一個那身材肥碩,年齡不小的敵將,卻猛地讓人膽寒。
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個全身重甲的巨漢,簡直就不像人。
涉穀軍主將陳放也是四品境的高手,一個照麵就被對方給弄死,這是許多士兵親眼看到的。
眾人想起陳放的屍體被帶回來時,他整個腦袋就被擠碎的畫麵,就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尤其上麵清晰的五指捏出的痕跡。
“回帳軍議,既然他們騎兵去了北麵,那明日就好辦了。”賀近臣讓那幾人起來,臉色凝重的快滴出水來,對方騎兵的布置有點超出他的意料。
居然跑去燕州!
不過有意義嗎?一支孤軍罷了。
……
夜色深邃,堪堪到的下半夜,距離戰場尚有十多裡的山林,黑色鱗甲,左套長白大單袖袍的身影站在丘陵眺望前方的原野上,斑斑點點火光延綿的軍營。
他身後還有一眾就地休整的八百騎兵。
“人真多啊……”
張遼咧開嘴角,冷漠的眸子在黑色裡眨了眨,回頭看向身後跟隨的副將,麵容在夜色裡又顯得溫和。
須髯在風裡微微撫動,他輕聲問道:
“......你說他家主將怕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