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將令,我們本想迂回包抄那一萬四千人,沒想到對方反應也快,早已派出四千兵馬布置好了防線。”
張遼將手中繃帶勒緊,“要是樂進在這裡,與你配合就好了,你倆相得益彰,一個善攻,一個善守。”
“哼哼,老夫的西涼兵也善攻。”
董卓在對麵坐下來,接過親兵遞來的水袋,倒出一些清水在臉上,使勁搓了搓:“還未老了揮不動刀,到了這邊,老夫比當年年輕時候都有勁兒。”
他忽地坐正回來,看著對麵的張遼、高順:“有一個好主意。明日一早,咱們直接衝了這一萬多人吧!”
張遼和高順對視一眼,笑起來:“確實是好主意!”
……
斑斑點點篝火的營地,越過十多裡外的萬人營地,更遠的二十多裡之外,是數萬人的營盤,虎賁軍大將李敢過來時,居於帥帳的老人,仍在看著戰報,和地圖。
每一條消息都讓他皺緊的眉頭變得更皺。
“出兵之前,老夫以為麵對十五萬大軍,這些叛軍會很狡猾的撤走避戰,再以奇謀對陣。沒想到,竟然以這般微勢兵力與我們打的有來有回,每一次反撲都很有章法,真是殺出來的軍隊啊,比剛出軍營的士兵強太多了。”
李敢站在帳口不好接這話,隻道:“天色不早,大帥該卸甲歇息了。”
“睡不著,老夫戎馬一生,還沒見過這般能打的軍隊,我興奮啊!”郭信拿著筆墨,勾勒地圖上的兵力,進行各種推演,“你說叛軍這兩翼,不斷拉扯涉穀和生奴人,到底是何用意?”
“牽製戰場,隻要他們不敗,就能隨時南下或北上威脅我軍兩側,或者繞後展開突襲!”
“我也有過這種想法,也讚同你說的。”
郭信盯著地圖,雙眼有些渾濁:“總覺得他們應該還有什麼事要做。”
“大帥,敵軍所有的兵力幾乎都已經明朗,他們變不出其他軍隊了。”
就在兩人指著地圖,分析叛軍各軍分布時,關於戰場的消息,終於在這個夜晚送來,這些消息都是相隔較遠,過來時已是深夜。
追咬北麵那支西涼軍的五千涉穀軍被殺的大敗,眼下對方正朝東麵側翼繼續穿行。
扼製並州軍的生奴軍被逼降,一千燕山鐵騎被殺百餘人,敗退距離中陣十二裡的地方紮營休整,南麵那支並州軍攜帶俘虜並沒有向東推進,而是往北殺入中路戰場。
郭信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竟被一點點的啃食,不斷的被分兵擊潰,對方由被動布防,悄悄抓住了戰場主動權。
攻守易型了!
……
五月二十。
天色蒙蒙發亮,中陣老人的數萬中陣兵馬出現在玉山原西麵的鋒線時,並州、西涼合計一萬兩千人帶著往昔殘暴的凶性,一頭撞向對麵一萬四千不同屬的四支兵馬。
一道道身影蔓延過數裡長的鋒線,跨過同袍的軀體,分成數股在中路戰場各處廝殺,到處都是洶湧的人潮撞在一起,廝殺、然後再撞上去,揮舞的兵器、撞擊的盾牌都在光塵裡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從天空俯瞰延伸,一萬兩千黑色甲胄的步卒分成三股,在張遼、董卓、高順帶領下,三個不同的方向發起衝鋒,一口氣衝開涉穀軍、虎賁軍、龍驤軍、生奴軍的防線。
前陣抵擋幾次隨後崩潰,後麵的士兵沒有步盾的遮掩,被衝來的叛軍、潰兵推得如雪崩一般潰散。
周炳派出督戰隊,試圖將前方潰散下來的兵馬整合,然而,伴隨潰兵中夾雜的並州軍,直接衝殺到中陣。
他身為將領,也極為悍勇領著數百親兵就迎了上去,半裡的距離,他遇上敵方一員大將,當頭就被對方幾刀劈下馬。
親兵想要施救,隨後就被並州軍衝散,跟著潰兵四處亂跑。
殺到興起的張遼,二話不說,直接撲向朝廷大軍中陣,漫長的十多裡路途上,北上的周倉、牛蓋也得到傳來的消息,在原野劃過一個弧度,帶著四千並州軍和投降的生奴人與張遼、高順他們一起殺向東麵。
於此同時,一直徘徊戰場北麵的狼騎,終於切斷了這邊斥候的聯係,呂布帶著一千六百騎在曠野上飛奔,與他遙相呼應的,便是關羽、張飛,沿著戰場邊緣威懾僅剩六千人的涉穀軍。
這一刻,整個戰場局勢,完全翻轉過來。
整個戰場局勢緊繃,被肅殺的氣氛籠罩時,另一支騎兵沿呂布清理過斥候的地方,經過一個下午和夜晚,繞過鹿君山,終於完成了大迂回。
此刻,他們處於玉山原東邊的邊界,正緩緩朝朝廷軍隊的側後方移動。
天光升上雲端。
李傕仰頭感受陽光在照在臉上的暖意,等會兒這股暖意,就沒辦法感受了。他翻身下馬,親兵牽著一匹馬過來,將上麵馱著的鐵甲,一一為他穿戴,也給馬匹穿戴上。
這些都是之前王進武那批重騎留下的,除了華麗外,胸口、肩上、手臂、護襠、腿部俱都是鐵片打造,而腹部則是由細小的鐵片綴成,方便動作。
李傕原本魁梧威猛的身軀陡然變得更加鐵血彪悍,他眼神凶戾,重新騎上輕騎,至於後麵披甲的戰馬,等到了地方再騎。
隨後,他帶著同樣披著鐵甲的飛熊軍緩緩移動起來,朝著格格不入的一個老將說笑一句:
“趙將軍,我死得早,不知道後麵的事,不過要衝陣了,你老人家可要省著點!”
須發花白的老將沉默的騎在白馬上,閉著眼睛像是睡了過去。
但斜斜懸於地麵的那杆長槍,微微的晃動著,說明周遭一切他都在聽。
李傕見他沒反應,無趣的回過頭,走過起伏的衝擊地勢,上了一段山崗,視野的遠方,能見分布原野的數萬兵馬。
六百人沉默的下馬,拖著沉重的甲胄,拿著鐵鏈走到披甲的戰馬前,將鐵鏈一端扣上開口向下的鐵環,這個開口留有縫隙,緊繃時,鐵鏈會拉在鐵環一側。
一旦一側的戰馬墜地,鐵鏈便會滑到下麵的縫隙從而掙脫出來,不會連累到其他重騎。
不久,兩匹為一列的重騎出現在了山崗上,一條條手腕粗細的鐵鏈在戰馬與戰馬之間‘嘩’的一聲繃緊。
趙雲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這些重騎,便促馬走到前麵,望著延綿的軍陣。
有著輕輕的聲音,在說:“你們可彆先死了。”
這話像是對李傕說的,又像是說給對遠方的敵人,讓李傕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