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辰讓人牽來馬匹,看向他們六個:“諸位不妨隨我一起去,正好看看我建的豐碑如何了。”
豐碑?
六人還是第一次聽到蘇辰建了這種東西,反正眼下也無所事事,便痛快答應下來,騎上府裡的馬匹跟著蘇辰一路出城,路過菜市口時,也看到了那邊行刑的場麵。
其實他們六人不知道的是,這些被砍頭的並非昨日作亂之人,而是前些時日被抓的一些趁亂強取豪奪之輩,眼下正好被用到了這裡。
看著一顆顆頭顱被砍下,一向趨於後方,並不參戰的幾個諸侯,連忙將臉偏開不想再看下去。
出了燕京後,一路上大多數都是蘇辰在說,六人在聽,隨著前行,四周漸漸多了林野,又過了一段土丘。
便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音。
往前一段拐角過去,眾人在馬背上看到的是一根碩大的石柱,許多匠人在上麵鑿著什麼,周圍還有數十上百的石碑立著,也有二十三十個石匠在上麵雕刻。
“威侯,這就是你說的豐碑?他們在上麵刻什麼?”永懷侯衛塹促馬上前,隔著下方的道路眯起眼睛仔細端詳。
“人名。”蘇辰撫著馬鬃,輕說道:“一路北上,途中陣亡的將士,無論將校,還是士卒,都在上麵了。”
“大將軍體恤士卒!”做為將領,鐘季對此頗為感觸,他朝蘇辰重重拱了一下手。
蘇辰笑了笑,望著那邊繼續說道:“我也不知算不算體恤,但一路過來,能有今日這般地位,他們功不可沒,我做點力所能及之事,便要讓所有人知曉他們,但這些時日真正站到了這個位置,我才知其艱辛,每夜都寢食難安,還不如當初在定安城當一個消散的侯府小公子。”
段進微微蹙眉:“威侯寢食難安,是因為昨晚那些事?”
“遠不止啊。”蘇辰抿著嘴唇,苦笑一下:“今日殺了一批,明日可能還會冒出新的一批。不光燕京,其他州說不得也有。”
眾人沉默下來。
“我與諸位叔叔伯伯一起北伐,情意深重。可怕就怕在倘若諸位叔叔伯伯軍中兵將,城中官吏也有想要密謀作亂之人呢?到時候,我該如何辦?帶兵過來剿?
那我跟諸位叔叔伯伯的情麵又放在了哪裡?若是不剿,又如同我們起事那般,燕國烽煙四起,都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到那時,多少人頭要落地,多少士卒埋骨他鄉。”
身後仍舊沉默的可怕。
典韋看著他們,緩緩抬手抓去後背的大戟。
“大將軍,我代我父親交出兵權!”
這時,一直做為常隨的吳子勳忽地開了口,“反正我父一直住在雲瑱,手裡有沒有兵都沒關係,好好當他的侯爺就行。”
六人互相看了看,到了這個關頭,他們哪能還看不出來,性子向來較膽小的周享遲疑了一下,想著囚車裡那些作亂之人的家眷,他慌慌張張的翻身下馬,“威侯,我……我手中尚有一萬多人,都交給你了!”
剩下的段進等人沒有說話,餘光裡,遠方有塵煙跑過,那是浩浩蕩蕩的騎兵群落在原野上飛馳。
眾人不由得心裡“咯噔”一下。趙廣威咬緊牙,最後還是翻身下馬,拱起手:“我麾下五萬,今日便交給威侯!”
霎時,筠州五躉侯龍義恩、懷州永懷侯衛塹,也跟著下馬,願意將聯軍中的兵馬交出。
隻剩汾州聊鄉侯的心腹將領鐘季還坐在馬背上。
“大將軍……末將隻是一員將領,麾下兒郎去留,我無法做……”
就在此時,天空一聲鷹鳴,蘇辰抬起頭看去,大鷹飛撲而下劃過眾人頭頂,落在典韋手上,他取過裡麵卷過的紙條,交給蘇辰。
僅僅一眼,蘇辰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聲音變得冰冷。
“告訴諸位一個壞消息……聊鄉侯王敬戰死了……”
鐘季瞬間翻身下馬,奔向蘇辰這邊,從他手中接過紙條,全身顫抖起來!
段進、趙廣威等人紛紛上前,就見那紙條隻有一句:魏侵汾州,屠一城,聊鄉侯戰死。
“大將軍!”
鐘季陡然跪在地上,朝馬背上的蘇辰伏首:“末將願交出兵馬,但求能為聊鄉侯報仇雪恨!”
“就算你不交出兵馬,我也會做的。”
或許是感受到某些不尋常的氣息,戰馬微微晃了晃頭,蘇辰在它鬃毛上撫了撫,看著地上那張紙條,眸底蘊起了殺意。
“正好我還沒找到理由,他們這就給我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