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架出來的蘇庭眼簾半耷著,聽到這聲歎息,雙眼無神的看了對方一眼,乾裂的嘴唇擠出一絲輕笑,隨後就被獄卒帶到了外麵一輛驢車,丟進車鬥的乾草堆上。
隨後,方天令帶著一隊捕快,押送驢車披星戴月的出城,快至子時二刻,再次來到通往渡口的那條寬敞的大道,屍體已經被清理走了,隻剩暗紅的血跡,像一張紅毯從腳下一直延伸到道路儘頭。
青白的月光下。
蟲聲在道路旁的草叢裡嘶鳴,隨後蟲聲靜下去,方天令抬起目光,眯了眯眼睛,一支持著火把的馬隊上來,為首的校尉看了眼驢車裡躺著的身影,朝方天令擺了擺手,讓他繼續前行。
曾經繁忙的貨運渡口,變成了嚴密的營寨,酒樓、茶廝、民房變成了軍中士兵歇息的地方,不過方天令進入轅門時,並沒有看到多少士兵,不少建築漆黑一片,隻有外麵燃燒的篝火範圍裡隱約能見到幾撥巡邏的北地兵馬影子。
他不敢絲毫大意,能殺入燕京的軍隊,豈會那麼簡單。
片刻後,他在一棟酒樓外,朝樓裡拱起手。
“陳度郡府衙總捕頭方天令,拜見燕國夏王!遵照夏王的意思,我將人帶來了!”
酒樓大廳桌椅都被清理一空,這裡已經變成了眾將商議戰事的中軍大帳,蘇辰正與夏侯淵、張郃、馬超對著地圖上陳度郡範圍指指點點,身後還有典韋、馬岱、李傕、齊幼虎、鐘季、曹令馳等將。
至於一萬幽燕軍,在趙雲、張翼統領下押送軍械剛進入漳州不久。
聽到外麵的聲音,蘇辰收回目光,大步走出客棧,眾將也一一跟隨而出,看也不看拱手躬身的方天令,徑直走向驢車。
“蘇庭!”
乾草堆上,披頭散發的年輕人緩緩睜開眼,看到麵前穿著山文甲披著白毛大氅的身影時,他擠出笑容。
“三哥……你這身真威風!”
他掙紮要起來,被蘇辰攙扶住手臂,才勉強靠在車鬥,然後看著蘇辰,眼淚流了下來,嘴唇微微抖動,聲音顫抖且哽咽。
“三哥……我沒給你丟臉……我沒說……姓蘇……沒讓他們抓到你的把柄……”
“我知道了,你彆說太多話。”
蘇辰穿越過來,這個小他一兩歲的蘇庭經常跟在他屁股後麵轉,揭開他襤褸的衣袍,看到身上全是一道道鞭痕,不少地方已經結疤,手、腳也都有被用刑的痕跡。
蘇辰撫著他額頭,輕聲道:
“到三哥這裡了,就不怕了,好好歇息養傷,接下來的事,三哥來處理。”
一旁的吳子勳連忙招手,幾個盾戟士放下兵器盾牌,怕搬運弄疼車裡的蘇庭,索性直接把車鬥都卸下來,將車鬥一起搬到前麵一棟房舍,楊玉環在船舷上看到這一幕,便下來,跟到那房裡,由她幫忙處理傷口。
“夏侯淵!”蘇辰看著那邊亮起燈火的房舍,微弱的燈火照在臉上,明明滅滅,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抬了抬手,聲音冰冷。
“就照計劃,把陳度郡犁一遍!”
“是!”
“馬超!”
冰冷的聲音又起:“把陳度郡各條道路封鎖,任何斥候、快馬皆殺,斷他們眼睛。”
“是!”
“夏王!我們已經將人交給你了!”
方天令看著兩個軍中大將領了軍令轉身離開,他心裡發慌,急忙上前拱手,被典韋一巴掌直接掀飛出去。
這邊,蘇辰緩緩轉身,望向地上爬起的方天令。
“方總捕,孤王謝你將我兄弟帶回來,但這是私事。你回去告訴陳度郡太守和守將,汾州的仇,孤要在這裡報,這是公!”
“夏王……”方天令心裡都在哆嗦,還是拱了拱手,騎馬飛快奔行而去。
隨著他帶著幾個捕快衝出山嶺間這條大道,他陡然勒住戰馬,月色下人群行進的長影,收入眼底。
這一瞬間,寒意順著脊椎尾骨迅速爬上後頸,然後,頭皮發麻。
一支支行進的隊伍,走出兩側山林,形成數條長龍,蔓延開來。
鐵騎如龍,踩踏黑色的大地,也在朝前方蜿蜒推進。